西角门的晨雾还没散尽时,边伯贤混在采买的队伍里,第一次踏出宫墙。
青灰色的太监服被他悄悄换了下来,卷成一团塞进包袱里,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
他攥着怀里的锦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直到宫墙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敢回头望一眼。
身后的朱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隔断他与过去的所有牵连。
街上已有了零星的摊贩,卖豆浆的老汉支起摊子,油条在油锅里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是他从未闻过的、属于市井的味道,自由却也陌生。
春兰给的银子足够多,沉甸甸地压在腰间,像块滚烫的烙铁。
他没有回老家的打算,那里离京都太远,若是岭儿找他,怕是要走断了腿也寻不到。
他得留在京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城南找了处僻静的小院,青砖灰瓦,院里有棵老槐树,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他用剩下的银子盘下街角的一间小铺子,卖些女子用的珠钗首饰。
宫里的日子没教会他别的,却让他看惯了各式珠宝,知道什么样的纹样讨喜,什么样的成色值钱。
头几个月睡得极不安稳。
闭上眼就是岭儿的脸,有时是她在偏殿里朝他笑,有时是淑妃掐着她的脖子,那双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每次惊醒,冷汗都浸透了衣衫,伸手去摸身边,却只有一片冰凉的被褥。
他会从怀里摸出那枚玉坠。那是岭儿给他的,青白色的玉料,雕着朵小小的兰花。
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面,像是能透过这枚坠子,感受到她的温度。

没想到的是,他竟有几分经商的天赋。
选的珠钗样式新颖,价格又公道,不到半年,小铺子就有了名气。
往来的女眷都说,街角那个姓宋的年轻掌柜,不仅人长得俊,选的首饰也合心意。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宋白贤。宋是岭儿的姓,白是他希望她永远清白顺遂,贤是他本来的字。
生意越做越大,他换了处宽敞的宅院,就在离宋府不远的巷子里。
那天搬新家,坐着轿子经过宋府的朱门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红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头沉默的巨兽,守护着里面的人和事。
或许,能从这里听到些关于她的消息。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疯长。
他回到府上,叫来了府里的老管家。那是他从人牙子手里赎来的老人,老实本分,嘴也严。
宋白贤“去宋府附近守着,”
他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宋白贤“找个机会,探探贵妃娘娘的近况。”
老管家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是,主子。”
三天后,老管家回来了,脸上带着些复杂的神色。
“主子,奴才找了个宋府送货的下人,喝了几杯酒,他说了些话。”
边伯贤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攥着玉坠的手微微发颤,
宋白贤“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