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切割的光流如碎银倾泻,映在“金雀翎”金色拼花地板上,折射出流动光斑。华尔兹旋律流淌,衣香鬓影交错,空气中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
林屿的托盘边缘,悄然触碰到侍应生胸口冰冷而坚硬的徽章。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一丝惶恐,眼神却平稳无波地迎着对方扫来的、略显烦躁的视线:“先生,抱歉,请问储冰室是在北走廊尽头吗?新到的奥比昂需要醒酒了。”微小的肢体语言调整,肌肉在纯白制服下微微紧绷,感知纤维全力张开。就在这极靠近的瞬间——一道冰冷、粘稠且充满审视的视线从更衣通道方向投射而来,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他的脊椎!
来了。林屿睫毛微颤。
指挥车内,陆州几乎同步将语音频道切换到专用加密线路:“目标情绪异动!目标位置在更衣通道附近!情绪强烈投射方向——锁定未知侍应生林屿!初步身份特征扫描:身高约175,体型偏瘦,动作敏捷,右手腕佩戴深色硅胶运动腕表!”
萧焱的身影在舞池的视觉死角中微微后靠,巨大的棕榈叶阴影模糊了他半边面庞。他指腹看似不经意地摩挲着通讯腕表的侧面拨轮键,将陆州送来的目标特征信息无声发入公共频道,动作隐蔽流畅。
严凛的声音沉冷如水,穿透信号:“全体注意:林屿已被标记。苏澈,目标位置锁闭情况?”
另一端,苏澈站在通往酒店后勤区的防火卷帘门旁,金色袖扣隐在臂弯的阴影里。他手抚着耳麦,目光平静地掠过眼前戴着酒店领班胸牌的金发男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雷蒙德先生,感谢您的配合。酒店为嘉宾安全考虑,西北区域所有非必要通道已按我的临时授权锁闭,包括您所说的这条员工快捷通道。”他微微倾身,靠近一步,“非常情况,需要您和您的员工保持绝对镇定。”
陆州的指尖在键盘上弹跳,屏幕上无数监控窗飞速切换,最终定格在西北角。侍应生通道、盥洗室走廊画面稳定运行,更衣室外小厅监控如常,唯一的死角在——更衣室内部。
“林屿注意,”陆州的警告响起,“对方在更衣室停留后情绪峰值出现,高度警惕!该区域影像消失41秒!存在视觉盲区!”
信息流疯狂刷屏:“视觉盲区操作模型运行!伪装逻辑补全路径计算中……分析关联——目标可能启动伪装层更换!核心节点确认:目标消失前3秒,西北7号楼梯间后门磁记录异常!非授权开启!判定为紧急撤退线路!”
“凌瑾,”严凛的指令如同冰刃,“定位7号楼梯间后出口外部三维结构及实时热源!”
“收到。”通讯另一端,凌瑾无声潜行在酒店后巷浓密的夜色与细密雨雾之中。她身形紧贴冰冷的防火梯金属阴影,雨滴顺着她野外伪装油彩的面颊滑落,视线锐利如鹰,穿透夜色与雨帘。她左眼佩戴的单目微光/红外视镜锁定对面那扇悄然开启的铁门。“结构确认:防火梯下方为酒店后巷,连接外围三个街区。门磁记录器已物理阻断。红外感知:一点温热源在门开启瞬间沿防火梯向地下转移!怀疑……地下维修通道入口!”
沈宥的声音在另一条加密线上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标撤离路径激活!情绪爆发点减弱!方向感确认,轨迹锁定为西北通道地下方向!情绪转为强烈控制感——其安全撤离路径规划完整!”
更衣室内,林屿能清晰感知到那道审视目光的抽离。它如同一条滑腻的蛇,缓缓退回黑暗深处。
指挥车内主屏幕上,周驰操控着光谱仪的深红外扫描成像已经覆盖了酒店地下管道与附属通道的三维模型。一个微弱但清晰的移动热源轮廓正在快速移动!旁边另一块屏幕上,萧焱放大的影像清晰地显示,他侧后方那个端着空托盘、正在清理高脚杯的白制服侍应生(陆州标记的伪装目标),右手手腕赫然有一圈深色阴影——硅胶运动腕表!
“萧焱!目标正向地下维修通道撤离!7号楼梯间!”严凛的命令斩钉截铁。
棕榈叶阴影下,雄狮出击。萧焱手中的水晶杯无声放置在身旁花几上,他高大的身躯没有丝毫迟滞,仿佛只是融入旋转的人流换个位置,脚下却已骤然加速。动作迅猛而精准,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扑那个幽灵般的侍应生!
然而,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猛然撕开一道缝隙——目标的身影在萧焱触及之前,如鬼魅般滑入通往员工区的厚重天鹅绒帷幕之后!
“丢失目标视野!”萧焱沉声疾报,手已按在腰侧枪套上,大步冲入帷幕之后。内里光线昏暗,通往地下管线的窄门敞开着,一股带着铁锈、尘埃和阴冷湿气的风迎面扑来。
“目标进入地下通道!”凌瑾的语速飞快,“我正追踪热源!他开启了预设反追踪设备……通道电磁屏蔽正在增强!重复,电磁屏蔽正在增强!”
陆州的声音陡然紧绷:“通道网络结构复杂交叉,原始图纸缺失30%!屏蔽源位置不明!目标热源影像因干扰衰减……消失!”屏幕上代表目标的光点瞬间消散在代表屏蔽干扰的红色杂讯里。
地下通道的入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吞噬了最后的线索。
严凛猛地站起来,指挥中心灯火通明,映着他冷硬如同花岗岩的下颌线。“周驰!立即部署增强型移动光谱阵列!给我扫描那处屏蔽场的精确频段和来源方向!”
“已经在做了!”周驰头也不抬,双手在便携光谱仪上飞快操作,屏幕被刺眼的频闪和跃动波形填满。“干扰很强……但正在突破中……”
季墨垂首凝视通讯内网终端上的城市地下管网结构图局部,指尖划过被标记为图纸缺失区域的周边线条。“建议重点排查西区历史钟表行集中区域,”他冷静分析,“老旧作坊惯用深层地下室,构造复杂,符合目标偏好。”
同一时刻,陆州突然捕捉到另一帧画面:几分钟前,在目标消失的西北角更衣室小厅,监控记录下一个模糊瞬间——一个侍应生在整理托盘时,袖口滑落,露出下面压着的一份印刷精美的宣传册一角。他全力放大处理那模糊的图案一角。
“凌瑾,”陆州突然开口,“立即查看西区旧城区建筑立面数据库,特别是废弃或营业的钟表行业相关店铺。”他手指在键盘上重重敲下,一张经过多层锐化处理的图片被推送到中央屏幕——那宣传册一角,依稀是一座老派钟表行的门面旧照片,橱窗深陷,雕刻着卷曲的花叶纹饰,一个斑驳的半圆招牌顶部,残留着“……阁楼”的字样!
灯光之下,浮华依旧,舞曲悠然流淌,然而冰冷的地下管道网深处,猎人和猎物的博弈无声地扭转了方向,如同两个精密咬合的齿轮,在黑暗中悄然改变了啮合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