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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伏天炼狱:血、火与棋子的悲鸣

国殇:灰烬王冠

热浪扭曲着空气,将“磐石”防线上残破的永备工事烤得滋滋作响。空气里混杂着硝烟、焦糊肉块和排泄物的恶臭,浓得化不开。二等兵托林蜷缩在“鹰喙”高地反斜面一个被炸塌半边的猫耳洞里,汗水和泥浆糊满了年轻的脸,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诅咒着这鬼天气和安瑞人。他的水壶早已空空如也,舌头像砂纸一样摩擦着上颚。旁边,老兵赛罗正用一把豁口的刺刀,小心翼翼地从一具肿胀发黑的尸体军服口袋里,抠出半块被血浸透、爬满蚂蚁的压缩饼干。

(1)

“省着点……小鬼……”赛罗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他把抠出的“食物”分成极小的两份,自己那份看也不看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仿佛在嚼着石头,另一份塞给托林,“这操蛋的‘伏天’……安瑞崽子想把咱们活活烤熟!”

突然,那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钻入每个人被炮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战争是吞噬一切的怪兽……放下武器,寻求和平的曙光……” 元浩的声音!在死亡的蒸笼里,这声音如同冰锥刺入心脏。托林猛地一颤,手里的饼干差点掉落。他认识这声音!几年前他还在外交部做警卫时,他远远听过元浩部长温和而有力的演讲。此刻,这声音在酷热、绝望和死亡的包围下,像毒刺一样扎进心里。赛罗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化为更深的戾气,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死人的鬼话!安瑞的狗杂种!有本事真刀真枪干!净玩这套下三滥!”

话音未落,凄厉的尖啸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炮击!钻洞——!” 赛罗嘶吼着,一把将还在发懵的托林按进猫耳洞深处!下一秒,地动山摇!整个高地仿佛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泥土、碎石、断裂的钢筋如同暴雨般砸落!巨大的爆炸声浪几乎将耳膜震碎!托林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赛罗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怀里,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猫耳洞在剧烈的摇晃中簌簌掉土,仿佛随时会坍塌将他们活埋。

炮火延伸的哨音刚起,更恐怖的声音传来——坦克引擎的咆哮和履带碾碎大地的轰鸣!

“上阵地!安瑞的乌龟壳上来了!” 赛罗像弹簧一样蹦起

“来!”抓起他那杆保养得锃亮的老式反坦克步枪,独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托林!跟我来!让这些铁王八尝尝咱们‘毒蛇’的牙口!”

安瑞国前线指挥所,深埋于一处加固的岩体之下,鼓风机徒劳地搅动着闷热浑浊的空气。元然中将站在巨大的光学潜望镜前,身体绷得笔直,一丝不苟的军装下,肌肉却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痉挛。镜片里,“磐石”防线在己方炮火覆盖下腾起的烟尘柱如同地狱的图腾。

“‘黑影’旅报告!已成功瘫痪‘铁砪堡’次级指挥节点!‘鹰喙’高地侧后通道已打开!” 参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很好。”元然的声音刻意模仿着记忆中元浩的平稳腔调,甚至试图在嘴角牵起一丝温和的弧度,“命令正面突击集群,按计划发起总攻。告诉前线的勇士们,胜利的荣光属于安瑞!为了和平与尊严!” 他努力让每一个音节都像元浩那样清晰有力,充满感染力。

然而,当他转身离开潜望镜,背对着指挥所内那些充满敬畏和期待的目光时,那强撑的面具瞬间崩塌。他快步走向角落的简易洗手间,反手锁上门。冰冷刺骨的水流从简易水龙头里涌出,他双手捧起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试图浇灭内心的焦灼和那令人作呕的自我厌恶。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镜中那张越来越像哥哥、此刻却写满扭曲的脸。

“哥……你看见了吗?” 元然对着镜子里的幻影,声音压抑而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在用你的声音……指挥他们去送死……我变成了你最憎恨的那种人……一个屠夫……”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割裂了他痛苦的面容和镜中元浩温和的倒影。“凯恩!都是你!是你把我逼成了怪物!” 低沉的咆哮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绝望的泪水和无法宣泄的愤怒。他需要元浩的“外壳”来统御军队,这“外壳”却像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灼烧着他自己的灵魂。

查克利兹国谈判厅,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辉。安瑞国代表盖德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光洁的红木桌面,傲慢的声音充斥在房间内:“…割让‘熔炉地带’西区,开放所有战略资源矿脉开采权,赔款清单物资三十天内起运!这是最后通牒!否则,‘伏天’的烈焰将烧遍格雷弗列全境!”

凯奇端坐在格雷弗列国席位上,背脊挺直如标枪,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压制着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对前线同胞命运的揪心。他眼前闪过父亲在NSCC指挥台上咳血的画面,闪过自己那份导致后方失守的情报评估。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目光迎向盖德,声音清朗而冷静,如同山涧寒泉:

“盖德先生,贵国的条件,苛刻程度令人震惊,甚至远超对一个战败国的要求。这让我不禁想起贵国已故的元浩部长。” 他刻意停顿,满意地看到盖德脸上抽搐了一下,希厄利斯代表沃克上将也皱起了眉头。

“元浩部长毕生倡导理性外交与和平共存,其‘以最小代价谋最大和平’的理念,曾是我国部分人士私下钦佩的。” 凯奇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而‘伏天’战役中,我们目睹了极端气象武器的滥用,对逝者声音的亵渎式利用,以及贵国突击集群在‘铁毡’平原不顾侧翼暴露、不计伤亡的疯狂推进。如此巨大的反差……”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盖德:“究竟是安瑞国彻底背弃了元浩部长的遗志?还是元然将军为了个人的战功与对凯恩元首的私人仇怨,不惜将贵国忠勇士兵的生命、以及厄安泰联盟宝贵的战争资源,都当作他复仇烈焰的燃料?”

会场瞬间哗然!盖德气得满脸通红,拍案而起:“血口喷人!你这是恶毒的污蔑!” 但希厄利斯代表沃克上将冰冷的声音响起:“盖德先生,元然将军的战术风格确实过于……激进。‘伏天’的损失,希厄利斯帝国承受了不可接受的份额。我们有权质疑,贵国是否将联盟的整体利益置于个人情绪之下!” 争吵瞬间爆发,核心的停火条件被抛在一边。凯奇端坐如磐石,指尖冰凉,杯中的水纹映出他眼底深处属于凯恩的冷酷算计——时间,他在为父亲和前线争取每一分每一秒。

(2)

此时,“鹰喙”高地侧翼,安瑞国一个装甲连的数辆重型坦克,正掩护着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碾过格雷弗列国守军残破的阵地。机枪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当作响,如同徒劳的雨点。

“赛罗!左翼!那辆‘犀牛’!它要碾过来了!” 托林嘶哑地喊着,手中的步枪徒劳地对着坦克射击孔方向开火,溅起点点火星。巨大的恐惧让他胃部痉挛。

“慌个屁!” 赛罗趴在弹坑里,独眼死死盯着那辆喷吐着火舌、缓缓转向他们藏身掩体的“犀牛”主战坦克。他冷静得可怕,像一头盯上猎物的老狼。他飞快地给那杆沉重的反坦克步枪压上一枚特制的钨芯穿甲弹,布满老茧的手指稳定地调整着标尺。“托林!烟雾弹!扔它履带前面!快!”

托林几乎是凭着本能,抓起最后一枚烟雾弹,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嗤——!浓密的灰白色烟雾瞬间在坦克前方弥漫开来,暂时遮蔽了它的视线!

就是现在!赛罗如同猎豹般从弹坑里窜出!他拖着那条在旧伤中有些跛的腿,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借助烟雾的掩护,猫着腰,以之字形路线,疯狂地冲向那辆庞然大物的侧后!坦克的同轴机枪疯狂扫射,子弹在他身边溅起一溜尘土!一块灼热的弹片擦过他的胳膊,带起一溜血花,他却恍若未觉!

“老东西!找死!”坦克炮塔开始转动!

赛罗已经扑到了坦克侧后装甲最薄弱处!他半跪在地,肩抵枪托,那只独眼透过瞄准镜,死死锁定坦克发动机舱盖的缝隙!时间仿佛凝固!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钨芯穿甲弹化作一道死亡之光,精准地钻入了“犀牛”的发动机舱!

轰!!!

剧烈的爆炸从坦克内部爆发!火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整个炮塔!坦克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巨兽,瘫在原地,熊熊燃烧起来!

“干得漂亮!赛罗!” 阵地上幸存的士兵爆发出欢呼!

然而,欢呼声未落,一串密集的机枪子弹如同毒蛇般从侧面扫来,一个躲在燃烧坦克残骸后的安瑞步兵发现了赛罗!

噗噗噗!

赛罗的身体猛地一震!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低头看了看胸前迅速洇开的几个血洞,又抬头看了看托林惊恐万状的脸,咧开嘴,露出一个沾着血沫的、难看的笑容,随后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树桩,重重地砸在滚烫的焦土上,再无声息。

“赛罗——!” 托林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他抓起赛罗那杆还带着余温的反坦克步枪,看着上面沾染的血迹,独眼中爆发出和赛罗一模一样的、野兽般的疯狂!他学着赛罗的样子,半跪在地,肩抵枪托,瞄准了下一个目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妈的!安瑞的杂种!偿命来——!!!”

(3)

同时,在北部“断刃”峡谷,格雷弗列国原本用于迷惑元然的疑兵部队,此刻正承受着远超预期的恐怖压力。安瑞国第3、第7装甲师在完成最初的佯攻牵制后,并未如预想般后撤,反而在发现格雷弗列国守军数量不足、防御空虚后,立刻变佯攻为主攻!钢铁洪流在狭窄的峡谷中反复冲击,空中支援被安瑞强大的防空火力网撕碎。格雷弗列国守军依托险要地形殊死抵抗,用血肉之躯和简陋的反坦克武器迟滞着钢铁怪兽的推进。

阵地上,被坦克履带碾过的士兵化作泥泞中模糊的血肉;反坦克炮位在开火暴露后瞬间被炮火覆盖,连同炮手化为燃烧的残骸。峡谷两侧的峭壁上,不断有重伤员因体力不支或躲避炮火而失足坠落,凄厉的惨叫在山谷间回荡,很快又被更猛烈的爆炸声吞没。预备队被死死钉在这里,每一分钟都在流血,无法抽身回援岌岌可危的“磐石”核心。指挥官在加密频道里声音嘶哑绝望:“请求支援!任何支援!我们顶不住了!峡谷……要丢了!”

(4)

南部“铁毡”平原,在元然主力装甲集群的饱和打击和“黑影”旅制造的后方混乱下,格雷弗列国防线早已千疮百孔。安瑞国的“铁锤”重型坦克营如同移动的堡垒,在步兵伴随下,肆无忌惮地碾压着残存的抵抗。格雷弗列国匆忙组织的反坦克小组,往往在摧毁一辆坦克后,立刻被其他坦克的同轴机枪或伴随步兵撕碎。一辆格雷弗列国老旧的“捍卫者”坦克试图依托燃烧的建筑残骸阻击,刚开出一炮击中敌坦克履带,就被数枚反坦克导弹同时锁定!剧烈的殉爆将炮塔掀飞数十米高,燃烧的车体残骸如同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平原上无数溃退的灰色身影和追击的钢铁洪流。平原上遍布着扭曲燃烧的坦克残骸、丢弃的武器和来不及带走的伤员。

安瑞国的装甲矛头,距离“熔炉地带”的外围工业卫星城,仅有一步之遥!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后方城市蔓延,逃难的人流堵塞了道路,绝望的哭喊与前线传来的炮声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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