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SCC“鹰巢”指挥室,空气沉重得如同浸水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与绝望的余烬。巨大的全域态势图上,猩红的溃烂伤口持续蚕食着格雷弗列国摇摇欲坠的蓝色版图。“霜牙”隘口失守的标记如同耻辱的烙印,“断龙”隘口垂死的求援信号灯疯狂闪烁,运输船队覆灭的残骸图标冰冷刺目。每一份新弹出的战报,都像一记闷锤,砸在指挥室凝滞的心脏上。议会紧急通讯的蜂鸣声尖锐地撕裂死寂。
大屏幕一角,国事协会领袖霍夫曼的面孔因恐惧和愤怒扭曲变形,声音嘶哑如砂纸:
“凯恩!看看这地图!看看我们流干的血!‘寒铁’成了辐射坟场!‘熔炉’在敌人炮口下颤抖!士兵在填无底洞!人民在死亡线上挣扎!够了!立刻!马上!寻求停火!哪怕跪下!给国家留点种子!”他身后几名高级文官面色灰败,无声地附和着这屈辱的呐喊。
瘫坐在指挥台高背椅上的凯恩,仿佛一具被遗忘在战场角落的残破盔甲。枯槁的脸庞在屏幕冷光下泛着死灰,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墨般的青黑,颧骨尖锐地凸起。宽大的元首军服空荡荡地罩着嶙峋的身躯。右手手背插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缓慢滴入枯竭的血管,左手无力垂落,指尖因神经损伤和药物作用持续微颤。然而,当霍夫曼的咆哮撞击耳膜,凯恩那双紧闭的血色眼眸骤然睁开,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冻结万载的极地冰原,蕴含着足以碾碎灵魂的绝对意志与令人窒息的威压!
“种子?”凯恩的声音像冰锥凿穿所有嘈杂,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的寒气,“向肢解我们的豺狼跪求施舍的种子?”他牵动嘴角,露出一抹冰冷到骨髓的嘲讽,“那是喂给豺狼的饵料!”他颤抖着抬起插着针头的右臂,枯瘦的手指指向屏幕上那片刺目的猩红,“你们只嗅到恐惧只看到失去……”手指艰难地挪移,最终死死钉在地图边缘一个被重重红色箭头包围、几乎被忽略的蓝色小点——“铁砪堡”废墟的残存标识。
“你们可曾看清敌人伸得过长而僵硬的……脖颈?”
霍夫曼等人如遭冰水浇头,被那眼神和话语钉死在原地。凯恩不再理会。小天示意切断通讯,议员们的惊惶面孔瞬间消失。
深夜、凌晨、灰暗的黎明……凯恩维持着凝固的姿势,小天的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身体因疲惫而微微摇晃。指挥室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凯奇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副官制服掩不住脸上的苍白和深重的忧虑。他刚刚从约吉克合众国的外交绞杀场返回,带回了利用元浩幽灵和焦土威慑勉强稳住谈判桌的“半赢”。他看着椅子上那具形销骨立、仿佛随时会化作飞灰的身躯,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走到小天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天叔……父亲他……”小天沉重地摇头,目光未曾离开凯恩。凯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他走到凯恩椅边,单膝跪地,尽量让声音平稳:“父亲,约吉克那边暂时稳住了。希厄利斯和安瑞的裂痕在扩大,他们内部争吵不休,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他顿了顿,看着凯恩毫无反应的脸,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您……您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让医疗官给您注射镇静剂,就睡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行吗?求您了……再这样下去……”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父亲枯瘦冰冷的手腕。几乎同时,小天也俯身低语:“元首,命令已传达各部。‘灰谷’方向的秘密集结需要时间,您……您真的需要喘息片刻。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凯恩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没有从屏幕上移开眼,也没有抽回手。那只插着针头、不受控制微颤的右手,却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抬起,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拂开了凯奇伸过来的手。动作轻微,却像一堵无形的冰墙。“喘息……”凯恩嘴唇翕动,清晰地传入凯奇和小天耳中,“敌人会喘息吗?前线的血……会等我喘息吗?”他艰难地停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
突然,主屏幕上代表“燧石”装甲旅前锋的蓝色箭头,在突入“灰谷”狭窄入口时,遭遇了猛烈的交叉火力阻击!来自两侧岩壁残存火力点和谷底依托燃烧车辆残骸的安瑞步兵反坦克小组的火箭弹,如同毒蛇般窜出!
轰!轰!
一辆冲在最前的格雷弗列国“角斗士”主战坦克炮塔侧面被击中,爆出刺目的火光!车载摄像头画面剧烈摇晃、翻滚,最终被雪花取代!
“3号车!完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车长临死前凄厉的警告。
指挥室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霍夫曼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抠住椅背,指节发白。凯奇站在父亲椅子边,身体绷紧如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压制!火力压制两侧岩壁!工兵!烟雾弹掩护!” “燧石”旅长“铁砧”沙哑的咆哮在通讯频道炸响,压过了爆炸和惨叫。
屏幕上,后续的格雷弗列坦克主炮齐鸣!高爆弹狠狠砸向两侧岩壁,炸起漫天碎石和火光!步兵战车上的重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压制谷底的反坦克手!浓密的烟雾弹在谷口迅速弥漫开来!
铁砪堡方向!安瑞装甲部队增援!” 无人机画面捕捉到谷地另一端,数辆安瑞“利爪”中型坦克正轰鸣着试图冲进“灰谷”!
“战鹰!拦住他们!” 空中指挥官的声音响起。
屏幕一角切换为战机视角:数架格雷弗列“剃刀”攻击机如同捕食的鹰隼,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翼下挂载的“地狱火”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精准地扑向试图增援的安瑞坦克!
轰!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在“灰谷”出口处腾起!安瑞的“利爪”坦克瞬间化作燃烧的废铁,堵死了通道!残存的安瑞步兵惊恐地四散奔逃,被俯冲扫射的机炮撕成碎片!
“干得漂亮!” 参谋中有人忍不住低吼,压抑的气氛被撕开一道口子,霍夫曼紧抿的嘴唇也微微松动。
“灰谷”内,战斗已进入最惨烈的白热化!
“燧石”旅的钢铁洪流在烟雾和己方火力掩护下,如同狂暴的犀牛,硬生生撞进了狭窄的谷地!履带碾压过燃烧的车辆残骸、敌军的尸体和散落的武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为了格雷弗列!为了元首!碾过去!” “铁砪”旅长的怒吼通过扩音器在每个战车内部回荡!坦克主炮抵近射击,将任何试图阻挡的工事和火力点轰成齑粉!装甲车上的步兵疯狂扫射,子弹打在岩石和钢铁上溅起密集的火星!
悬崖两侧,渗透的格雷弗列步兵如同复仇的恶鬼,用手榴弹、火箭筒和精准的点射,居高临下地收割着谷底混乱的敌军。安瑞士兵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和通讯中断彻底打懵,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钢铁洪流和弹雨中绝望挣扎。
托林——那个在“鹰喙”高地失去赛罗的新兵,此刻正趴在一辆“獠牙”步兵战车的车顶机枪位,疯狂地扣动着扳机!汗水、硝烟和泪水糊满了他的脸,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燃烧的坦克、破碎的尸体、绝望的哀嚎……赛罗最后的笑容和天边“哑谷”的火焰在他脑中交织!他嘶吼着,将灼热的子弹泼洒向任何敢于露头的敌人!一个安瑞军官试图组织反击,刚举起手枪,就被托林一个精准的长点射打成了筛子!
狭窄的谷地成了真正的绞肉机。格雷弗列国的钢铁洪流付出着代价,不断有坦克被隐蔽的反坦克火力击中瘫痪,但后继者毫不犹豫地顶上前进!士兵们踏着战友和敌人的尸体,用刺刀、工兵铲、甚至拳头,在每一寸焦土上搏杀!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国破家亡的悲愤和对元首以命相搏的决绝!
“铁砪”旅长亲自驾驶的指挥坦克冲破了最后一道由燃烧车辆组成的障碍!眼前豁然开朗!灰谷的尽头,正是那座在炮火中化为废墟、却依旧象征着格雷弗列国不屈精神的铁砪堡”要塞。
要塞废墟上,一面残破的安瑞军旗还在硝烟中飘荡。
“瞄准!那面旗!” “铁砪”对着通讯器怒吼!
他座车的主炮炮口猛地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轰——!
精准的一击!安瑞军旗连同旗杆被炸得粉碎!燃烧的碎片如同败者的挽歌,从废墟上空飘落!
几乎同时,几名格雷弗列步兵在战友火力掩护下,如同灵猿般攀上废墟制高点!其中一人,正是托林!他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却紧紧攥着一面折叠的、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格雷弗列国旗!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面残破却依旧醒目,猛地插在了“铁砪堡”最高处的断壁残垣之上!狂风瞬间将旗帜展开,猎猎作响!
“为了格雷弗列——!” 托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穿透硝烟,在谷地中回荡!
刹那间,所有仍在战斗的格雷弗列士兵,无论是在谷地冲锋的装甲兵,还是在悬崖上厮杀的步兵,都看到了那面在废墟上高高飘扬的旗帜!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濒死的躯体中爆发出来!狂热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响彻云霄:“格雷弗列万岁!元首万岁!”
NSCC指挥室,死寂被狂潮般的欢呼和掌声彻底打破!参谋们激动地拥抱、捶打着控制台!霍夫曼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凯奇声音哽咽:“爸爸!我们拿下了!拿下了‘铁砪堡’!旗帜……我们的旗帜升起来了!”
高椅上,凯恩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他仿佛听到了那一面旗在风中飘扬时猎猎作响的声音。
就在“灰谷”血火冲天的同时,安瑞国首都及几个关键城市,一场无声却更加致命的猎杀正在阴影中展开。
赫庆省省长办公室,此刻成了追猎指挥中枢。墙壁上挂满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时间线和地点标记。潇云站在图前,眼中燃烧着冰焰,手里捏着那份泛黄的弹道分析员笔记复印件和入境记录。他已锁定三个关键目标:
1. “银狐” —— 正是希厄利斯帝国“风雷”特种部队前技术顾问,汉斯·克劳泽:正是他提供了那枚致命的特制致残弹头,并可能亲自参与了射击角度的计算校准。枪击案后,他伪装成工程师在安瑞国潜伏数年,近期因希厄利斯与安瑞关系紧张,正准备秘密撤离。
2. “鼹鼠”——安瑞国安全局内鬼,档案科副科长赵铭:正是他当年利用职务之便,篡改了部分弹道报告,抹去了指向“银狐”步枪的关键痕迹,并协助掩盖了那三名“技术顾问”的真实行踪。
3. “夜枭之爪” - 格雷弗列国“夜枭”行动组资深特工,代号“画家”:他是整个计划在安瑞国的直接执行协调者,负责接应希厄利斯人员,策划元浩的行动路线信息泄露,并在事后帮助“凯恩”的躯壳转移隐匿。此人精通伪装和反追踪,行踪飘忽。
潇云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凌,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指令:
“‘银狐’在港口!他要从R—23号货轮离境!行动一组,截住他!要活的!我要他知道,是谁在审判他!”
“鼹鼠’藏在老城区公寓!行动二组,破门抓捕!所有档案,一张纸片都不能少!”
“‘画家他最狡猾。但狐狸总有回巢的时候。监控他最后已知落脚点——城西‘老时光’钟表店!行动三组,外围布控!等我的信号!我要亲自……‘问候’这位艺术家!”
命令下达,无形的猎网瞬间收紧!
夜色笼罩的集装箱码头。R—23号货轮即将起锚。伪装成码头工人的安瑞特勤人员如同鬼魅般靠近。一个穿着风衣、提着皮箱、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汉斯·克劳泽)正试图混入登船队伍。就在他即将踏上舷梯的刹那,数道黑影从集装箱阴影中猛扑而出!强光手电瞬间照亮他惊恐的脸!“克劳泽先生,旅途取消了。”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腰。他手中的皮箱被夺下,里面除了现金和假证件,还有一枚与当年元浩体内弹头材质完全一致的备用弹头!铁证如山!
同时,破旧的老公寓楼内。行动二组用破门槌撞开一扇不起眼的铁门!房间内,赵铭正手忙脚乱地将一堆文件塞进碎纸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他瞬间瘫软在地。“我……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家人!” 他的哭嚎被无视。特勤人员迅速控制了现场,从碎纸机里抢出残片,在暗格中搜出了记录着当年篡改指令和交易记录的加密芯片。
城西,一间挂着“老时光”招牌的古旧钟表店。橱窗里,精美的钟表指针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走动。潇云亲自带队,封锁了街道所有出口。他推门而入,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店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钟表滴答作响,仿佛时间的坟墓。潇云的目光扫过柜台、工具台、墙壁上悬挂的各式钟表……最终,落在柜台后一面巨大的、镶嵌着齿轮装饰的镜子上。他缓缓拔出手枪,声音冰冷:“‘画家’,时间到了。出来吧。或者,让这些替你计时的古董,陪你一起下地狱。” 镜子里,潇云自己的倒影旁,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属于光影的波动。
灰谷”的血色胜利,如同惊雷震撼世界;而潇云在暗影中拉开的复仇帷幕,则预示着另一场搅动深渊的风暴。元浩的真相,凯恩的起源,以及这场绵延十数载的残酷战争背后最肮脏的交易,正随着“银狐”被捕、“鼹鼠”落网和“画家”被逼入绝境,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