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街道上。源忆安拖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身体，从学校医务室走了出来。肋骨骨裂带来的刺痛让她不敢走得太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校长给的庭院地址在旧神社区那边，离学校不算太远，但走过去也得二十多分钟。
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路边几个同校学生的闲聊。
“……听说了吗？实战三厅那只雷魔鸟，差点把初级班一个女生踩死！”
“知道知道！太吓人了！据说那鸟莫名其妙跑到御魂森林去了！”
“肯定是有人搞鬼吧？那玩意儿的屏障没权限根本打不开！”
源忆安低着头，加快了脚步，但后背那股熟悉的、被毒蛇盯上般的寒意又悄悄爬了上来。
她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心里沉甸甸的。人为的……江姝琳那张带着冰冷审视和恶意的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按照校长给的简易地图，她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尽头，一扇明显有些年头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门上的黑漆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色的木头，门环锈迹斑斑。这就是校长给她的“补偿”。那座闲置的庭院？
源忆安深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打鼓。希望别太破……能住人就行。她掏出那把古旧的黄铜钥匙，插进同样布满铜绿的锁孔里，用力一拧。
“咔哒……吱呀——”
锁开了，但推门时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木头在呻吟。门开了条缝，一股陈腐的、带着尘土和植物腐烂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侧身挤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庭院不大，但荒芜得厉害。原本可能规划为小花园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几株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顽强地窜到小腿高，叶片蔫蔫地耷拉着。
石板小路早已被泥土和落叶覆盖，几乎看不出原貌。只有院子角落一口盖着石板的老井，还勉强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唯一让她稍微松了口气的是主屋。那是一栋传统和风样式的平房，虽然瓦片有些残缺，墙壁灰扑扑的，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至少没有漏风漏雨的样子。
她推开主屋的拉门，又是一股灰尘味。客厅空荡荡的，木地板积了厚厚一层灰，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
她挨个房间查看：三个卧室同样空空如也，只在最大的那间卧室里，靠墙放着一张老旧的木架床，上面盖着一块脏兮兮的、落满灰尘的灰色塑料布。
旁边一个小书房，只有几个空荡荡的书架。厨房更是简陋，只有一个石砌的灶台和一个布满蛛网的水池。
“啧……”源忆安忍不住咂了下嘴，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灰。这“补偿”还真是……够“实在”的。家具？不存在的。基本生活条件？约等于零。
正要转身，她瞥见门边挂着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旧式邮箱。打开生锈的小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大多是些广告传单和账单催缴单，纸张都泛黄卷边了。她皱着眉一封封翻看，手指沾满了灰。
忽然，几份稍微新一点的、印着阴阳寮标志的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赶紧抽出来。
一张是《阴阳寮经营基本事项告知书》，条款密密麻麻。
另一张是《阴阳寮资金领取通知书》，上面用醒目的红字标注着：“请于三日内凭本通知及有效证件前往阴阳寮登记处领取寮寨启动资金，过期作废。”
最后一张是《庭院易主确认函》。
“过期作废？！”看到那四个刺眼的红字，源忆安心里咯噔一下！她猛地攥紧了这张纸，指关节有些发白。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一笔钱了！没有这笔启动资金，这破院子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她顾不上满屋子的灰尘，立刻将这几份重要文件小心地折好，和校长给的庭院地契证明一起，塞进自己那个破旧书包的最里层。然后她锁好院门，忍着肋骨的隐痛，快步朝市区中心的阴阳寮登记处赶去。
登记处所在的“阴阳寮管理协会”大楼是平安京的地标之一，气派非凡。但一走进去，源忆安就被里面喧嚣嘈杂的人声和拥挤的队伍惊到了。
巨大的办事大厅里人头攒动，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叫号器的电子音、婴儿的啼哭、不耐烦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长长的队伍像蜿蜒的蛇，几乎看不到头。
源忆安看着手里的《资金领取通知书》，对照着指示牌，好不容易找到了对应的窗口。队伍排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感觉站得腿都快麻了，才终于挪到窗口前。
“填表。”窗口后面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递出来几张表格和一支笔。
源忆安接过表格，坐到旁边临时提供的塑料椅子上。表格上全是些专业术语和复杂的选项：“寮寨等级划分”、“初始寮民登记”、“年度阴阳结界维护费用预缴”、“基础式神安置空间申请”……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意思就变得像天书一样。
她握着笔，看着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格子，额头渗出了细汗。怎么办？填错了会不会领不到钱？
“阿柒……”她在心里小声求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
“废物！这点事都搞不定！”阿柒暴躁的声音立刻在她脑海里炸开，但这次意外地带着点无奈，“左手边那个格子，勾‘无等级’！下面那个空填‘0’！再下面……勾‘暂不需要’！最下面签字栏写你名字！笨死算了！”阿柒一边骂，一边极其快速清晰地指点着，像极了被笨学生气疯的老师。
在阿柒毫不客气的“语音导航”下，源忆安总算磕磕绊绊地把表格填完了。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好歹填完了。她把表格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表格，又抬眼看了看源忆安那张还带着稚气和几道未愈伤痕的脸，眉头皱了起来：“源忆安？你……多大了？”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成为阴阳寮之主至少需要年满十五周岁，这是硬性规定。
源忆安心里一紧，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十五。”她报出了之前对校长也说过、符合最低要求的年龄。
工作人员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前这个女孩身材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脸上手上还带着伤，怎么看都像营养不良的初中生，实在不像十五岁。
但表格上的名字和证件号与系统备案的庭院易主信息一致，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在表格上盖了个章。
“行了，拿着这个，去7号窗口排队领钱。”他把盖好章的通知书和一份回执递出来。
源忆安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谢！”她攥着回执，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队煎熬。7号窗口的队伍更长，移动速度更慢。
她个子小，在人堆里挤来挤去，踮着脚才能勉强看到窗口。汗水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好不容易排到，她几乎是用尽力气把通知书和回执举过柜台。
“老师您好，我来领一下阴阳寮的启动资金。”她的声音因为疲惫和紧张有些发干。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阿姨，看到源忆安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的模样，愣了一下，赶紧接过她的材料核对。确认无误后，她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印着阴阳寮徽记的牛皮纸信封。
“五万金币，点清楚，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阿姨把信封递出来。
“谢谢！谢谢阿姨！”源忆安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感觉像做梦一样。她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挤出拥挤不堪的大厅时，感觉像打了一场仗，后背都湿透了。站在阳光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