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入夏的风总裹着城南市集的甜香，叶府西跨院的蓝花楹刚落了一地碎紫，叶夕岚就踩着花瓣溜到了账房窗外。他指尖捏着片还带露的蓝花楹花瓣，眼尾弯成狡黠的弧度，看着屋里伏案对账的叶缙云——橙色锦缎长衫垂落在凉席上，墨笔在账本上走得稳，只是偶尔会抬手拂去落在页角的银星子，那是今早叶夕岚偷偷撒在账房窗台的碎云母，风一吹就沾了满账页。
“二哥的账要是算错了，可别怪我呀。”叶夕岚对着窗缝小声嘀咕，把手里的花瓣轻轻吹进屋里，正好落在叶缙云的账本上。屋里传来声无奈的轻响，他知道二哥准是发现了，赶紧转身往院外跑，蓝发用根嵌着碎蓝宝的发带松松束着，跑起来时发梢扫过廊下的海棠花，带落两片粉瓣粘在衣摆上。
他身上穿的是新做的月白长衫，领口袖口滚着银线，下摆绣着暗纹蓝蝶——苏绣匠人足足绣了半个月，昨天刚送进府，今天就被他穿来“捣乱”。刚跑出叶府侧门，就撞进个软乎乎的怀里，紫藤色的裙摆扫过他的手背，带着股糖糕的甜香。
“六哥！你怎么又溜出来了？”叶槿紫抱着个绣着紫葡萄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买的芝麻糖，“我正要去给你送糖呢！对了对了，城南市集新来个卖猫的摊子，竹筐里挤了好几只小猫，有只棕黑花纹的，眼睛亮得像琥珀，比我去年丢的琉璃坠还好看！”
叶夕岚眼睛瞬间亮了，抓着叶槿紫的手腕就往城南跑：“还等什么？快带我去！要是晚了被别人买走，我可要你赔我只一模一样的。”他跑起来时，衣摆上的蓝蝶像是要飞起来，路过巷口的胭脂铺时，铺里的姑娘们都探出头看，手里的绣花针都戳错了线——谁不知道叶府六公子是岚城第一美人，这蓝发蓝衫的模样，比画里的仙童还好看。
城南市集比平时更热闹，卖糖人的担子冒着凉气，捏面人的师傅正捏着只小老虎，周围围了圈孩子。叶槿紫拉着叶夕岚挤过人群，终于在个卖米糖的摊子旁找到了那只竹筐：竹筐用旧棉絮垫着，里面缩着七八只奶猫，有三花的、纯白的，唯独角落里那只狸花猫最显眼——棕黑花纹像泼了墨的锦缎，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正对着旁边抢奶喝的三花猫龇牙，爪子还护着块掉在棉絮里的米糖。
“就是它！”叶槿紫指着那只狸花猫，声音都放轻了，“刚才我来买糖时，它还敢跟卖米糖的阿叔抢糖吃呢！”
叶夕岚蹲下身，与小猫平视。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没急着伸手，反而从叶槿紫的篮子里拿出块芝麻糖，指尖捏着糖纸慢慢剥开。甜香飘进竹筐，其他小猫都凑了过来，唯独那只狸花猫没动，只是歪着脑袋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像是在猜这漂亮的少年要做什么。
“你倒挺傲气。”叶夕岚笑了，把芝麻糖掰成碎末，轻轻放在棉絮上，“给你吃的，不是抢你的。”
狸花猫盯着糖末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叶夕岚，终于慢慢凑过来，叼起块糖末就往角落里缩，耳朵还警惕地竖着。刚吃完，它又探出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叶夕岚的手，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像是在要更多。
叶夕岚刚要再递块糖，就听见旁边传来个粗嗓门：“老板，这只狸花猫我要了！多少钱？”
转头一看，是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手里提着个竹笼，显然是来买猫抓老鼠的。卖猫的老汉刚要开口，叶夕岚就把竹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抬头时眼尾带了点水汽，声音软下来：“阿叔，这只猫我先看中的，我还没问价呢。”
壮汉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少年——蓝发蓝衫，皮肤白得像瓷，眼睛亮得像含了星，哪里舍得跟他争？只好挠了挠头：“行吧，你要你要，我再看看别的。”
叶夕岚刚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六弟！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大哥都快找你找疯了！”
回头一看，是叶栾华。他穿着件明黄色的短甲，腰间挂着佩剑，额角还带着汗，显然是从城外练兵场赶回来的。看见叶夕岚蹲在竹筐前，他皱了皱眉：“你蹲这儿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三哥，我想买这只猫。”叶夕岚指着筐里的狸花猫，眼睛亮闪闪的，“它刚才还跟我要糖吃呢，可乖了。”
狸花猫像是听懂了，从棉絮里探出头，对着叶栾华“喵呜”叫了声，却没像对别人那样炸毛。叶栾华低头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叶夕岚期待的眼神，刚硬的眉眼软了些：“多少钱？我给。”
卖猫的老汉赶紧说：“公子要是喜欢，给十个铜板就行，这猫野得很，能抓老鼠。”
叶栾华刚要掏钱，就听见远处传来叶辰砂的声音：“小六！”
抬头一看，叶辰砂穿着件绣着金线的红衣，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叶缙云、叶绿染和叶霁青。红色衣摆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走近时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件蓝色的薄披风——是叶夕岚早上忘在院里的。
“跑这么远，也不说一声。”叶辰砂蹲下身，把披风披在叶夕岚肩上，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怎么想起买猫了？”
“它可爱呀。”叶夕岚抱着竹筐，把狸花猫露出来，“大哥你看，它眼睛像琥珀，还吃我给的糖。”
叶辰砂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是挺可爱，跟你一样有精神。”
叶缙云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本沾了蓝花楹花瓣的账本，无奈地看着叶夕岚：“刚在账房看见你吹进来的花瓣，就知道你又溜出来了。买猫可以，回去可别让它捣乱，尤其是别让它碰我的账本。”
“知道啦二哥。”叶夕岚吐了吐舌头，抱着竹筐站起来，“我才不会让它碰你的账本呢。”
叶绿染穿着件墨绿的短打，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筐里的狸花猫。小猫像是记仇，看见他就往叶夕岚怀里缩了缩——早上在市集口，叶绿染路过时想摸它，被它拍了下手背。叶绿染“啧”了声，却从袖袋里摸出个纸包：“给，小鱼干，刚才路过鱼铺买的，别让它总吃糖，牙不好。”
叶夕岚眼睛亮了：“四哥你真好！”
叶霁青穿着件青色的长衫，手里提着个青瓷罐，罐口飘出淡淡的鱼汤香：“我让厨房炖了鲫鱼汤，没放盐，回去给小猫补补，刚离开母猫，别饿着。”
叶槿紫抱着叶夕岚的胳膊，笑着说：“六哥，我回去给小猫做个猫窝，用我的紫线绣小鱼好不好？”
叶夕岚点点头，抱着竹筐往回走。狸花猫在筐里缩了会儿，突然爬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头，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蓝发。叶栾华走在最前面开路，明黄色的甲胄在人群里很显眼；叶辰砂走在叶夕岚左边，时不时帮他扶一下披风；叶缙云走在右边，提醒他注意脚下的石子；叶绿染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小鱼干，偶尔晃一下逗逗小猫；叶霁青提着青瓷罐，慢慢走着；叶槿紫跟在最后，哼着小调，手里还在编着给小猫的草绳。
路过卖糖人的摊子时，叶夕岚停下来，买了个鱼形的糖人，掰了点递到小猫嘴边。小家伙竟然真的小口吃起来，惹得众人都笑了。叶栾华无奈地说：“你呀，自己爱吃糖，还把猫也教成这样。”
叶夕岚没反驳，只是低头看着肩头的小猫，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以后你就跟我住吧，我给你糖吃，还给你鱼汤喝。”
小猫“喵呜”叫了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毛茸茸的触感蹭得他发痒。叶缙云听见他叫“小猫”，忍不住问：“不给它起个名字吗？总叫小猫多普通。”
叶夕岚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肩头的小猫——它正用爪子扒拉他的发带，眼睛亮得像星星。他突然觉得“小猫”这个称呼很亲切，就像哥哥们总叫他“小六”“六弟”一样，不用找什么好听的字，简单的两个字里，藏着最自在的心意。
“不用起名字，就叫小猫。”他笑着说，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猫的鼻子，“我喜欢叫它小猫，这样挺好的。”
叶辰砂揉了揉他的发顶，温柔地说：“你喜欢就好，以后这只小猫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了。”
回到叶府，叶夕岚把小猫抱回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蓝花楹开得正盛，蓝紫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玉。他把小猫放在廊下的软榻上，刚要去拿叶霁青带来的鱼汤，就见小家伙突然跳起来，扑向他放在桌上的发带——蓝丝带上嵌着碎蓝宝，在阳光下闪着光，正好被小猫当成了玩具。
“你倒是跟我一样，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叶夕岚笑着把小猫抱回来，发带被小猫咬在嘴里，还不肯松口。他只好顺着它，让它咬着玩，自己则坐在软榻上，看着它在怀里打滚。
叶霁青端着鱼汤过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少年穿着月白蓝蝶衫，怀里抱着只狸花猫，蓝发垂落在软榻上，小猫咬着他的发带，他则笑着挠小猫的下巴，阳光透过蓝花楹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幅画。
“鱼汤热好了，给小猫喂点吧。”叶霁青把青瓷碗放在石桌上，“小心烫，我先晾一会儿。”
叶夕岚点点头，抱着小猫凑过去。小猫闻到鱼汤的香味，立刻松开发带，伸着脖子要去舔。叶夕岚用小勺舀了点，吹凉了才喂给它，小家伙吃得飞快，嘴角都沾了奶白的鱼汤。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叶夕岚笑着帮它擦了擦嘴，指尖碰到它毛茸茸的下巴，软乎乎的。
不一会儿，叶槿紫抱着个绣着小鱼的布窝跑过来：“六哥！我做好猫窝啦！你看，这小鱼是不是跟小猫很配？”
布窝是用紫色的软布做的，上面绣着条金色的小鱼，边缘还缝了圈蕾丝——是叶槿紫偷偷从自己的枕头上拆下来的。小猫看见布窝，立刻跳进去，在里面滚了滚，还把脑袋埋在布窝里蹭了蹭，像是很喜欢。
“你倒会享受。”叶夕岚笑着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以后这就是你的窝了，可别再跑到我床上睡。”
小猫像是没听见，在布窝里打了个滚，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叶夕岚坐在旁边，看着它熟睡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想起刚才在市集上，小猫警惕地看着他，又想起现在它乖乖在怀里睡觉的模样，突然觉得很奇妙——好像这只小猫本来就该属于他，就像哥哥们本来就该疼他一样。
傍晚的时候，叶辰砂让人送来了些幼猫粮，还特意嘱咐厨房以后每天炖锅鱼汤；叶缙云拿来了块柔软的绒布，铺在小猫的布窝里，说这样更暖和
叶夕岚抱着小猫，看着哥哥们为它做的一切，心里暖暖的。他低头对怀里的小猫说：“小猫，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呢。以后咱们就在这里住，我带你捉弄二哥，跟四哥练‘爪子功’，还带你去三哥的练兵场看马，好不好？”
小猫“喵呜”叫了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像是在答应。叶夕岚笑了，把它抱得更紧了。他知道，以后这叶府的日子会更热闹，有哥哥们的疼爱，有小猫的陪伴，再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月光升起来的时候，叶夕岚抱着小猫坐在软榻上，蓝花楹的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小猫在他怀里睡得很香，发出轻轻的“咕噜”声，尾巴还圈着他的手腕。叶夕岚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轻轻说了句：“小猫，以后我就叫你小猫了，好不好？”
夜风拂过，蓝花楹的香味飘进院里，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叶夕岚笑了，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暖——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有爱的人在身边，有喜欢的小猫陪着，简单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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