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急诊科的午后，难得有一段相对平和的时光。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赵亦然刚处理完一个换药的病人，正坐在护士站的电脑前整理上午的护理记录。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相对安静的留观区。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澈正坐在留观区最靠窗的椅子上，姿势有些僵硬。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配牛仔裤，头发也乖顺地耷拉着，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紧张？
他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图表，但他显然没看进去，眼神时不时飘向护士站的方向，和赵亦然的目光撞上后，又飞快地移开，假装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着无意义的字母。
赵亦然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柔软。自从屡屡受挫以后，程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追求方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鲜花、礼物还是有，但不再是浮夸的炫耀，而是更用心了——知道她值班辛苦，会送保温杯里装着温好的养生汤；听说她喜欢某个冷门推理作家，第二天就能淘到绝版签名书送来；甚至，他开始“笨拙”地关心她的工作。
比如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名义上是“陪朋友复查”，虽然那个朋友复查完早走了两个小时了，实际上就是找个理由待在她附近，偶尔在她忙得脚不沾地时，递上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或者在看到她被难缠家属纠缠时，恰到好处地用他那张“富二代脸”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隐含威慑力的语气替她解围。
程澈这位先生，护士们很忙，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效果往往奇佳。
他不再油嘴滑舌地说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夸张情话，取而代之的是更实际的关心和安静的陪伴。他会在她值夜班时，“恰巧”也在医院附近“处理事情”，然后“顺路”给她带份热腾腾的宵夜，放下就走，绝不纠缠。
他学会了在她工作时保持距离，只是在她偶尔抬头时，能撞见他专注望向她的目光，那目光里盛满了真诚和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只等待主人摸摸头的大型犬。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比之前猛烈的攻势更让赵亦然难以招架。冰山，在不知不觉中融化。
今天，赵亦然心里装着事。昨天下午，一个她负责的术后病人突发严重过敏反应，情况一度危急。虽然最终抢救成功，但家属情绪激动，把责任全推给了护士，言辞激烈地指责她操作失误。
尽管医生和护士长都证明她的操作完全符合规范，是病人隐瞒了过敏史，但那些尖锐的指责和质疑，还是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努力表现得专业平静，但眼底的疲惫和委屈，骗不过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程澈。
程澈没有立刻上前安慰，只是在她被护士长叫去谈话时，默默替她整理好了被家属弄乱的护理车。等她回来时，桌上多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着：“赵护士辛苦了！宇宙无敌棒！别理酸柠檬！” 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努力微笑的太阳。
那一刻，赵亦然眼眶有些发热。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富二代，其实有着一颗极其细腻和温暖的心。他看到了她的委屈，用他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给了她最需要的支持和肯定。这份不动声色的守护，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护士亦然，3床输液快完了。
同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护士赵亦然哦，好，马上来。
赵亦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走向病房。
给3床换好液体，又处理了几个医嘱，时间不知不觉滑向傍晚。夕阳的金辉给医院走廊镀上了一层暖色。赵亦然忙完手头的事，下意识地望向留观区。
程澈还坐在那里，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微微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落寞。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赵亦然脑海中。她不想再犹豫了。
她脱下护士帽，整理了一下头发和护士服，然后径直朝程野走去。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程澈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收起手机，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程澈亦然？忙完了？累不累？要不要……
他习惯性地想问她要不要喝水或者吃东西。
护士赵亦然程澈……
赵亦然在他面前站定，打断了他。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
程澈嗯？
程澈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点慌。是不是他哪里又做错了？还是她今天太累心情不好？
赵亦然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狡黠的桃花眼，此刻因为她的注视而显得有些紧张和无措。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护士赵亦然程澈，我们……试试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程澈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又好像耳朵出了问题。他微微张着嘴，看着赵亦然平静却无比认真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程澈试……试试？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不确定的疑惑，像一只迷路的小狗。
赵亦然看着他这副呆滞的模样，刚才那点紧张反而消散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护士赵亦然嗯。试试在一起。
程澈……
他足足沉默了有五秒钟。
这五秒钟里，他的表情经历了从茫然、疑惑、到难以置信、再到瞳孔地震般的剧烈变化。他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地、一格一格地转动着，试图理解“试试在一起”这五个字的含义。
然后——
“嗡”的一声，巨大的狂喜像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程澈你……你答应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甚至破了音
程澈亦然！你答应我了？！真的？！不是骗我的？！不是我在做梦？！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又猛地停下来，双手抓住赵亦然的肩膀，急切地想要确认
程澈再说一遍！亦然！你再说一遍！
赵亦然被他晃得有点晕，看着他眼中迸发出的、几乎要灼伤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狂喜，她的心也像是被这光芒点亮了，暖融融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拍开他的手
护士赵亦然再说一百遍也是：程澈，我们试试！
程澈啊啊啊——！
程澈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兴奋到极点的低吼。他猛地张开双臂，似乎想一把抱住赵亦然，但在最后一秒又硬生生刹住了车，只是激动地挥舞着双臂，在原地蹦跳了两下。
程澈太好了！太好了！亦然！赵亦然！你答应我了！
他语无伦次，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仿佛能融化整个冬天的冰雪
程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真心能打动你！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
他像个傻子一样把手伸到赵亦然面前，眼神亮得惊人。
赵亦然看着他这副开心到飞起、毫无形象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烟消云散。这个在外人面前拽上天的富二代，此刻在她面前，只是个因为得到她一句“试试”就开心得找不着北的、笨拙又真诚的大男孩。
她伸出手，没有掐他，而是轻轻地、带着点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护士赵亦然傻瓜。这里是医院，小声点！
这一下轻拍，却让程澈的心彻底飞上了云端。他反手就握住了赵亦然的手，紧紧地，生怕她跑掉似的。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微微的汗湿。
程澈亦然……
他握着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程澈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我……我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让你失望！我发誓！
他眼中的光芒如此炽热而真诚，赵亦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轻轻点了点头
护士赵亦然嗯。看你表现！
程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巨大的喜悦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握着赵亦然的手，傻笑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程澈亦然你等我一下！等我！
说完，他松开手，像个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留下赵亦然站在原地，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到五分钟，程野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几乎要把他上半身都遮住的、包装极其精美的多层蛋糕盒！上面还系着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
程澈亦然！庆祝一下！庆祝我们伟大的历史性时刻！
程澈把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护士站的桌子上，献宝似的
打开。
里面是一个造型极其精致、铺满了新鲜水果的奶油蛋糕，最上面还用巧克力酱写着
“赵护士，YES！”
护士赵亦然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赵亦然惊呆了。
程澈嘿嘿
程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得意
程澈就……就昨天订的。想着万一呢！万一今天是个好日子呢！你看！我果然有先见之明！
他拿起附赠的小卡片和塑料刀叉，塞到赵亦然手里，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程澈亦然，切蛋糕！第一块给你！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一句“试试”就开心得像个孩子、连庆祝蛋糕都提前准备好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笨拙的真诚，赵亦然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和甜蜜填满。
她拿起刀，切下了第一块蛋糕，递给他。
程澈接过蛋糕，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赵亦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
程澈赵亦然，我会让你知道，答应我，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的甜香，还有名为“爱情”的、刚刚萌芽的芬芳。程澈的狂喜还在持续发酵，而赵亦然知道，她的心，已经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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