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全部野心就是自由一生”
—————
时间在荒凉的风蚀地貌中缓慢流逝。
灰白色的天空下,连绵的巨大土丘和狰狞的岩石山包在视野中不断重复,仿佛永远走不出的迷宫。灼热的阳光炙烤着龟裂的大地,空气干燥得似乎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偶尔有粗粝的沙尘被狂风卷起,如同黄色的纱幔扫过商队,打在覆盖车厢的厚毡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左航在颠簸中昏昏沉沉,失血和高烧让他意识模糊,叶栖守在他身边,不时用湿润的布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浅绿色的眼眸中忧色深重。朱志鑫闭目养神,但眉头始终紧锁,似乎在脑中不断推演着局势。苏新皓抱着双臂,烦躁地盯着车厢一角焦黑的痕迹,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深沉的阴郁取代。
汐颜照顾着那个依旧昏沉的老贫民,喂他喝了些水,自己也小口抿着,努力适应这极度干燥的环境。张泽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只有手腕上渗出的暗红色血迹在偶尔透入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张极如同沉默的山岳,守在车厢尾部,厚重的身躯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
白书瑶靠在货箱上,脸色苍白如纸。通缉令上“叛光者”那猩红的字眼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眼底。她失神地望着车厢顶棚晃动的阴影,银白祭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冰凉。信仰的崩塌带来的剧痛,远比身体的虚弱更甚。她试图凝聚一丝光耀的力量,掌心却只有微弱、颤抖的金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傍晚时分,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巨大风蚀岩壁下扎营。橘红色的夕阳给狰狞的岩石山包涂抹上一层悲壮的色彩,巨大的阴影拉长,如同匍匐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篝火点燃干牛粪的独特气味和铁驼低沉的嘶鸣。
老疤叼着烟杆,踱步到车厢旁,用烟锅敲了敲车辕。
“喂,里面的小老弟,”
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前面就是‘鬼哭峡’了。那地方邪性,地下暗河的水声像鬼哭,最近动静尤其大。疤叔我走南闯北,不信邪,但小心无大错。今晚好好歇着,明天一早穿峡,都打起精神!”
朱志鑫鬼哭峡?
朱志鑫掀开门帘,探出头,眉头微蹙
“嗯,”老疤吐出一口浓烟,眯眼望着远处夕阳下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两片陡峭岩壁,“穿过去就是沉岳厚土地界。但峡底有条地下河,通着归墟海眼,水冷得邪乎,听说还有吃人的水怪。”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最近…下面动静不对劲,老库克说,连他养的‘听风沙鼠’都焦躁不安,直往地缝里钻。”
朱志鑫多谢疤叔提醒
他心中了然,这恐怕是通往沉岳厚土最隐蔽、但也最危险的路径了。避开地面圣殿的耳目,代价是直面未知的地下威胁。
夜幕降临,荒原的气温骤降。篝火在岩壁下跳跃,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商队护卫们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打磨武器,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周围深邃的黑暗。
在车厢里分食了干硬的面饼和咸肉,气氛依旧沉闷。左航在高烧中呓语,叶栖彻夜照料。张泽禹的伤口似乎感染了,在昏睡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被汐颜用清水小心擦拭。白书瑶裹紧单薄的祭袍,蜷缩在角落,望着跳动的篝火光影在车厢壁上晃动,眼神空洞。
第二天拂晓,商队在肃杀的气氛中拔营,缓缓驶向那座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鬼哭峡”。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阴冷潮湿的水汽便越是浓郁,与荒原的干燥形成鲜明对比。
两侧陡峭的岩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峡谷深处,果然传来隐隐约约、如同无数冤魂呜咽般的低沉水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峡谷!走水道!都跟紧了!别掉队!”老疤骑在一头格外高大的铁驼上,声音在狭窄的峡谷中回荡,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
商队开始沿着一条陡峭、湿滑、开凿在岩壁上的古老栈道盘旋而下。栈道狭窄,仅容一辆板车勉强通过,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从深渊中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铁驼沉重的步伐让腐朽的栈道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颠簸都让人心惊胆战。
汐颜紧紧抓住车厢边缘的扶手,脸色发白。
越是深入峡谷,那股浓郁的水汽和下方传来的、如同海潮般的轰鸣水声,就越发猛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
这不再是亲切的海浪声,而是来自幽深、冰冷、未知的黑暗水域!童年那场幽邃娜迦袭击珊瑚歌岛的噩梦碎片,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腾——父母在幽邃黑潮中消逝的背影、扭曲怪物的嘶吼、冰冷刺骨的海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深海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尖冰凉,死死抠着木板,指节泛白。
叶栖汐颜?
叶栖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呼唤,伸手想握住她冰冷的手。
汐颜却如同受惊的蚌壳,猛地缩回了手,身体蜷缩得更紧,浅海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只是死死盯着车厢地板,仿佛那里是唯一的依托。
终于,栈道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幽暗吞噬。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出现在众人面前。
河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浓稠墨黑色,在岩壁缝隙透下的稀疏天光下,泛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磷光。
河面水流湍急,撞击在河中凸起的嶙峋怪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正是那“鬼哭”之声的来源!刺骨的寒气从河面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峡谷上方带来的些微暖意。
商队的铁驼和板车被牵引上几艘早已停靠在简陋石码头上、用巨大原木捆绑成的、异常粗糙结实的筏子。筏子很大,但承载着沉重的货物和牲畜,吃水很深,在湍急的黑水中起伏不定。
“上筏!动作快!”老疤在最大的筏子上指挥着,声音被水声掩盖了大半。
冰冷的河水溅起的飞沫打在脸上,寒意刺骨。左航被张极小心地安置在筏子中央相对平稳的位置,叶栖守在一旁。朱志鑫扶着依旧虚弱的白书瑶。苏新皓烦躁地跺了跺脚,湿滑的圆木让他很不适应。
张泽禹独自缩在筏尾,深绿色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汐颜则紧紧抓住筏子边缘一根凸起的木桩,身体僵硬,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死死闭着,长长的睫毛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下方奔腾的黑色河水,在她感知中化作了吞噬一切的幽邃深渊
筏队在老疤的号令下,被岸上的护卫用粗大的绳索牵引着,缓缓驶离石岸,汇入湍急的暗河主流。巨大的原木筏子在汹涌的黑水中如同渺小的树叶,剧烈地颠簸起伏,冰冷的河水不时漫过筏面,打湿了众人的鞋袜和裤腿。
航行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河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拐弯。拐弯处,河道骤然收窄,水流变得更加狂暴!无数巨大的、形状狰狞的黑色礁石如同潜伏的怪兽,犬牙交错地矗立在河道中央,激流撞击其上,碎成漫天惨白的水沫和震耳欲聋的咆哮。
“抓紧!过激流了!”前方筏子上传来护卫们嘶声力竭的吼叫。
筏队如同被卷入狂暴的漩涡,瞬间变得岌岌可危!牵引的绳索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原木筏子被水流裹挟着,狠狠撞向侧面一块如同巨兽獠牙般突出的黑色礁石!
轰——!
剧烈的撞击让整个筏子猛地倾斜!捆绑原木的藤索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货物倾倒!铁驼惊恐地嘶鸣!
汐颜啊!
汐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抓着的木桩在撞击中猛地断裂!脚下湿滑的圆木让她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出了筏子边缘,朝着下方翻滚咆哮的黑色河水坠去!
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河水瞬间包裹了她!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深海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童年噩梦与现实重叠,父母消逝的黑潮、扭曲娜迦的利齿、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她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徒劳地睁大眼睛,瞳孔中倒映着筏子上方伙伴们惊恐欲绝的脸庞和越来越远的、惨淡的天光,身体如同石块般向下沉去!
叶栖汐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岩石“铠甲”的身影,如同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紧随着汐颜坠落的身影,轰然砸入冰冷的黑色河水中!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是张极!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张极。他体表那层土黄色的源素光芒在幽暗的水下亮起,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他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和感知,在混乱湍急的水流中,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正在下沉的汐颜的手臂!
强大的力量传来!汐颜下沉的身体猛地一顿!
张极抓紧我!
张极浑厚如雷的咆哮,如同破开混沌的巨锤,穿透冰冷粘稠的河水和汐颜被恐惧淹没的意识,狠狠砸在她的灵魂深处!
那声音,带着大地般的厚重与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撕开了她眼前翻腾的幽邃噩梦!父母模糊的呼唤似乎被这声怒吼取代,冰冷的窒息感被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打破!
汐颜被恐惧冻结的瞳孔猛地一缩!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她看到了张极那双在幽暗水底依旧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看到了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覆盖着岩石般粗糙纹路的大手。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生存的本能渴望,混合着张极那声怒吼带来的奇异力量,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猛地反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张极粗壮的手臂
与此同时,就在两人落水点附近,浑浊的黑色河水中,数团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阴影如同鬼魅般迅速凝聚!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滑腻物体划过水流的声响,几头形态狰狞的水生幽邃兽显露出了它们恐怖的真容!
它们体型庞大,形似巨型的、腐烂的深海盲鳗,表皮是滑腻的灰绿色,布满流脓的疖疮和蠕动的黑色肉须。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头颅、布满匕首般螺旋利齿的恐怖巨口!巨口开合间,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和冰冷的幽邃能量!数条末端长着锋利骨刺、如同巨型蠕虫般的触手,从它们身体两侧弹射而出,带着刺耳的破水声,如同致命的标枪,狠狠刺向水中的张极和汐颜!
朱志鑫小心水下!
朱志鑫的厉吼响起!他手腕上的护腕蓝光急促闪烁,瞬间分析出水下攻击的轨迹!几块被他藏在袖中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带着锐利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那几条袭来的骨刺触手!
金属碎片深深嵌入滑腻坚韧的触手,暗绿色的污血飙射而出!触手吃痛,攻击轨迹顿时偏移,擦着张极和汐颜的身体刺入水中!
苏新皓畜生!
苏新皓双眼赤红,站在剧烈摇晃的筏子边缘,双拳燃烧着狂暴的火焰!他怒吼着,双拳狠狠砸向水面。
两条粗大的火焰之柱如同愤怒的火龙,咆哮着钻入冰冷的河水。
水火相激,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片白色的蒸汽瞬间升腾而起!灼热的高温虽然被冰冷的河水迅速消耗,但依旧让那几头幽邃兽发出痛苦的嘶鸣,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
左航叶栖
左航在筏子上挣扎着想站起,脸色因失血和焦急而更加苍白
叶栖心领神会!她浅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双手猛地按在湿滑的筏子边缘。
数根粗壮无比、布满尖锐木刺的深褐色藤蔓瞬间从筏子边缘的木桩缝隙中疯狂钻出。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巨蟒,无视冰冷的河水,狠狠扎入水下,精准地缠绕住那几头幽邃兽庞大的身躯和挥舞的触手。
藤蔓上的尖刺深深扎入滑腻的皮肤,试图限制它们的行动。
然而,幽邃兽的力量远超想象!它们疯狂挣扎,滑腻的皮肤分泌出腐蚀性的粘液,坚韧的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叶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维持藤蔓的源素输出让她承受着巨大的反噬压力!
水下,张极抓住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一手死死抓着汐颜,另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向身下的河床!土黄色的源素光芒如同实质般注入!河床的淤泥和碎石瞬间硬化、抬升!形成一块相对稳定的立足点!他双脚稳稳踏在上面,如同扎根大地的山岳!同时,他体表那层岩石铠甲急速增厚、蔓延,将他和汐颜牢牢护在中间!
张极汐颜!动手!
张极的吼声再次响起,如同定海神针!他需要汐颜的力量来打破僵局!光靠防御,在这冰冷湍急的暗河和数头恐怖水兽的围攻下,他们撑不了多久!
汐颜被张极的吼声和环绕周身的岩石壁垒短暂地拉回了现实。冰冷刺骨的河水依旧包裹着她,四周是翻腾的黑暗和恐怖水兽的嘶吼。
深海恐惧如同跗骨之蛆,让她身体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但张极那厚重如山的身影,那死死抓住她的、如同铁箍般的大手,以及他眼中不容置疑的信任和力量,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无边的恐惧迷雾。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猛地睁大双眼!浅海蓝的眼眸中,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拥抱这无尽的水流!她放开抓着张极手臂的一只手,双手在胸前猛地交叠,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幻!
周围冰冷刺骨的河水,那奔腾咆哮的黑色激流,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她身体延伸的一部分!不再是吞噬她的深渊,而是她意志的载体!以她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湍急河水猛地改变了流向!不再无序奔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疯狂地旋转起来!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半透明的淡蓝色水壁漩涡!漩涡的边缘水流如同锋利的刀刃,发出刺耳的切割声!
水壁漩涡如同巨大的盾牌,将张极和她牢牢护在中心!几条再次袭来的骨刺触手狠狠撞在水壁漩涡上,瞬间被狂暴的水流绞碎!暗绿色的污血和破碎的肉块被卷入漩涡,瞬间消失不见!
但这还不够!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水流涌入汐颜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和灵魂都冻结。
幽邃兽的嘶吼和冰冷的恶意如同毒针,不断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彻底冻结这翻腾的死亡!
汐颜啊——!
这一次,尖啸声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力量,还有她积压了十七年的深海恐惧、失去父母的痛苦、被追捕的愤怒、以及对生存的无限渴望!所有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她体内奔涌到极致的水源与冰源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嗡——!
高速旋转的水壁漩涡骤然停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以汐颜和张极为中心,那狂暴的淡蓝色水壁,连同周围奔腾咆哮的黑色河水,以及河中那些狰狞的礁石,甚至那几头正在疯狂挣扎、试图冲破藤蔓束缚的幽邃水兽……瞬间被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坚冰覆盖、冻结!
咔嚓!
恐怖的冻结声如同冰川崩裂,瞬间盖过了暗河的咆哮和幽邃兽的嘶鸣!
前一秒还在翻腾咆哮的黑色激流,下一秒已化作一片死寂的、光滑如镜的、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冰原!几头庞大的幽邃水兽保持着挣扎撕咬的狰狞姿态,被彻底冰封在巨大的冰块之中,如同远古冰川中封存的恐怖标本!连河水中溅起的浪花,都被冻结成了凝固的冰雕!
整个暗河拐弯处,出现了一片直径超过二十米的、突兀而诡异的冰封领域!寒气弥漫,冰晶在稀疏的天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狂暴的“鬼哭”之声,在此刻只剩下冰层下水流被强行遏制的、沉闷的呜咽
……
筏子上,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言语。看着那片瞬间形成的冰封绝域,看着冰层中心那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保持着施法姿势的浅海汐族少女,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叶栖汐颜……
叶栖喃喃,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担忧。
朱志鑫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强烈的探究欲。苏新皓张大了嘴,连暴躁都忘了。张泽禹蜷缩在筏尾,斗篷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左航挣扎着靠在筏子边缘,看着冰层中那道纤细却爆发出惊天力量的身影,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弧度。
张极站在冰层中心,厚厚的岩石铠甲上覆盖着一层白霜。他低头看着身前几乎脱力、全靠自己手臂支撑才没有倒下的汐颜,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依旧浑厚沉稳
张极干得漂亮
汐颜身体一软,彻底脱力,全靠张极的手臂支撑才没有倒下。她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力量感。她看着眼前被自己亲手冰封的恐怖景象,看着冰层下那些被冻结的狰狞怪物,浅海蓝的眼眸中,翻腾的恐惧似乎被这极致的冰寒暂时冻结了,只剩下一种空茫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道纯净而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穿透乌云的晨曦,轻轻洒落在汐颜身上。
是白书瑶。
她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朱志鑫的搀扶,踉跄着走到筏子边缘。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曾空洞的眼眸,此刻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她看着冰层上那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身上还沾染着丝丝缕缕幽邃黑暗气息的汐族少女,缓缓抬起了颤抖的双手。
柔和的金光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轻轻包裹住汐颜的身体。金光所过之处,汐颜湿透的衣衫迅速变得干爽温暖,刺骨的寒意被驱散。
更重要的,是那些缠绕在她身上、如同跗骨之蛆般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幽邃能量残秽,在纯净光耀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消融、净化!
温暖的感觉如同春日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汐颜骨髓深处的冰冷和疲惫,也抚平了她灵魂深处因接触幽邃而产生的细微颤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白书瑶专注地净化着,脸色因消耗而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赎罪般的虔诚。
她看着汐颜身上消散的黑暗,看着这片由汐颜力量创造的冰封领域,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脑海:净化,并非只有圣殿定义的方式。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宁静时刻——
朱志鑫小心!
朱志鑫的厉吼再次响起!他猛地指向冰封领域的边缘!
只见那片被汐颜强行冰封的河面边缘,靠近一处巨大礁石的后方,未被冻结的黑色河水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个远比之前几头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影,缓缓从深不见底的河床中升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