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说

张桂源是在乐园门口等到陈奕恒的。

彼时陈奕恒正牵着陈邧的手，小家伙穿着件黄色的连帽衫，像颗滚圆的柠檬糖，走路还带着点趔趄。看到张桂源时，陈邧下意识往陈奕恒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他。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双眼睛，这抿着嘴的小模样，像极了自己小时候。他忽然想起陈奕恒总说邧邧长得随妈妈，此刻才明白，那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

“张叔叔好。”陈邧被陈奕恒轻轻推了推，才小声喊了句，小手却攥得更紧了。

“你好，邧邧。”张桂源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叫我桂源叔叔就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变形金刚，是昨天跑了三家玩具店才找到的最新款，“这个送你。”

陈邧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敢接，只是抬头看陈奕恒。

“拿着吧。”陈奕恒的声音有点干，指尖在口袋里攥出了汗。

小家伙这才接过玩具，小声说了句“谢谢”，就低头摆弄起来，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左奇函和杨博文随后赶到，杨博文扶着腰慢慢走过来，笑着打趣：“看来邧邧跟桂源挺投缘，刚才在车里还说不想来呢。”

陈奕恒没接话，只是觉得手心发凉。

进了乐园，陈邧很快被旋转木马吸引，拉着陈奕恒就要去坐。张桂源自然跟了上去，看着陈奕恒抱着邧邧坐上木马，自己则站在围栏外，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阳光洒在陈奕恒的侧脸上，给他细软的发梢镀上了层金边。他低头跟邧邧说着什么，嘴角弯起的弧度是张桂源许久未见的柔和。

“在想什么？”左奇函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奕恒这些年带孩子不容易。”

张桂源收回视线，喉结动了动：“我知道。”

“知道就好。”左奇函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别太急，给他点时间。”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木马停下时，陈邧已经玩嗨了，挣脱陈奕恒的手就往旁边的滑梯跑。张桂源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被绊倒的陈奕恒，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

“小心点。”他低声说。

陈奕恒挣开他的手，往滑梯那边看了眼：“我去看着他。”

张桂源看着他匆匆走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比起“谈谈”，或许这样远远看着，已经是难得的安稳。

中午在乐园餐厅吃饭时，陈邧不知怎么跟张桂源混熟了，居然要坐在他旁边。张桂源笨拙地帮他剥虾，虾壳剥得歪歪扭扭，小家伙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举着虾仁递到他嘴边：“叔叔吃。”

张桂源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张嘴咬住虾仁，眼眶有些发热。

陈奕恒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次却夹杂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饭后杨博文累了，左奇函陪他去休息区坐着。陈奕恒借口去买水，拉着张桂源走到僻静的角落。

“有话跟我说？”张桂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大概有了数。

陈奕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眼底的慌乱藏不住：“张桂源，我……”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童声打断：“爸爸！叔叔！”

陈邧举着个气球跑过来，不小心撞到张桂源的腿，手里的气球绳脱手飞走，眼看着就要飘向高空。张桂源伸手一捞，稳稳抓住绳子，递给邧邧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

小家伙咯咯笑着，伸手抱住张桂源的腿：“叔叔好厉害！”

张桂源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腿上的小不点，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的陈奕恒，忽然笑了。

有些话，好像也不必急于一时了。

他弯腰抱起陈邧，抬头对陈奕恒说：“先陪孩子玩吧，别的事，以后再说。”

陈奕恒看着他抱着邧邧走向远处的碰碰车，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温暖的画。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胃，忽然觉得，或许张桂源说得对——有些事，确实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