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考“文明之抉”带来的沉重与负罪感尚未在灵魂中沉淀,那纯白空间的无情流转便将霍雨浩拖入了更深层的试炼。周遭的景象再次变幻,不再是浩瀚星空,而是化作一片不断扭曲、蠕动的混沌迷雾。
“第三考:心魇轮回。”宏大漠然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深处的冰冷,“剥离外物,直视本心。勘破虚妄,方见真如。”
话音未落,霍雨浩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考核心的含义,便感觉自己的意识猛地一沉,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
……
“雨浩,快醒醒!要迟到了!”
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霍雨浩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单人床上,房间布置温馨而熟悉——这是他在公爵府时,母亲还未离世前,他们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小院厢房?
叫他的是……母亲?霍云儿?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到门口站着那个温婉柔美的女子,正笑着嗔怪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给他准备的干净校服。一切都真实得可怕,阳光的温度,母亲眼角的细纹,空气中淡淡的皂角清香……
“妈……?”他声音干涩,心脏狂跳。
“傻孩子,睡迷糊了?今天可是你去史莱克学院报到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给老师留下坏印象。”霍云儿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史莱克学院?报到?
霍雨浩猛地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却没有历经风霜的痕迹,体内魂力微弱,只有十级?!灵眸武魂还在,却孱弱不堪,精神之海一片平静,没有任何魂灵的气息。
天堂圣引?创世规则?仿佛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我……”霍雨浩张了张嘴,巨大的混乱冲击着他的认知。
“快起来吧,雨浩。”霍云儿的笑容依旧温暖,“以后你成了强大的魂师,就能保护妈妈,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刺中了霍雨浩内心最柔软、最渴望的角落。
是幻境吗?
可这一切……太真实了。母亲的体温,眼中的关爱,那卑微却坚定的期望……
如果他真的重生了?如果那千万年的经历、神界的灾难、诡异的动乱都只是南柯一梦?如果他有机会弥补所有的遗憾,从头开始,保护好母亲,不再让她受丝毫委屈?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疯狂地滋长。
他浑浑噩噩地起床,穿上母亲准备的校服,吃着母亲准备的简单早餐,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每一步都踩在记忆中最温暖的碎片上。
去史莱克学院的路上,他看到了年幼的唐舞桐(王冬儿),她依旧那么骄傲明媚,对他爱答不理。看到了贝贝师兄,徐三石,江楠楠……一切都如记忆中最开始的轨迹。
他甚至没有遇到天梦冰蚕。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按部就班地学习、修炼,虽然缓慢,却踏实。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们似乎真的摆脱了公爵府的阴影,过着平静而充满希望的生活。
没有仇恨,没有沉重的责任,没有生离死别。
有时深夜,他会从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梦里有冰碧帝皇蝎,有绝色的雪女,有恢弘的神界,有恐怖的诡异生物……但醒来后,看着身边熟睡的母亲(霍云儿坚持要他省下钱租个大点的房间,母子住在一起),那些梦境便迅速模糊,被现实的温暖所取代。
太美好了……美好得不真实。
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极细微的不协调感,如同精美的瓷器上那道看不见的裂痕。他的灵眸武魂,偶尔会在极度安静时,捕捉到空气中一丝不正常的、细微的波动,仿佛这个世界……在按照某种既定剧本运行?母亲的笑容,有时会完美得像是雕刻出来的,缺少了记忆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哀愁。
“雨浩,你想什么呢?快来尝尝妈妈新做的糕点。”霍云儿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来,笑容温婉。
霍雨浩看着那盘点心,瞳孔骤然收缩。
母亲……从未做过这种糕点。她擅长的是缝补,是浆洗,是为了省下几个铜魂币而做的粗粮饼。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绝非眼前这双白皙细腻、捧着精致瓷盘的手!
嗡——!
灵魂深处,那被压制到极致的【天堂圣引】,仿佛感应到了宿主认知的剧烈动摇,猛地爆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白金光晕!
这光晕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笼罩在他认知上的层层迷雾!
眼前的“母亲”笑容僵住,周围温馨的房间开始如同蜡像般融化、扭曲!
“不!雨浩!不要离开妈妈!” “霍云儿”发出凄厉的哭喊,试图扑上来抓住他。
但霍雨浩的眼神已然恢复了冰冷和清明。
“你不是我母亲。”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母亲教会我的,是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心向光明的坚韧,而不是沉溺于虚假的温床!我的遗憾,无需用幻梦来弥补!”
轰!
整个世界彻底破碎!
……
场景切换。
他成为了万人敬仰的神王,掌控神界,唐舞桐依偎在他身边,父母(戴浩、霍云儿)奇迹般复活,享受天伦之乐。没有诡异,没有灾难,一切圆满。
“留下吧,雨浩,这是你应得的。” “唐舞桐”巧笑嫣然,眼神却深处藏着一丝空洞。
霍雨浩闭上眼,感受着那虚假的圆满带来的片刻安宁,随即猛然睁开:“舞桐不会希望我沉沦于此。真正的她,正在外面浴血奋战,等我回去!”
幻境再碎!
……
场景再次切换。
这一次,他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唐舞桐被诡异的黑雾吞噬,化作枯骨;锈水镇沦为死地;七大魂灵在他眼前被一点点磨灭;他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疯狂、堕落,最终成为诡异的一员,反过来吞噬他所珍视的一切……
极致的恐惧与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几乎要沉沦在这无边的噩梦之中。
就在这时,精神之海中,七大魂灵虽然无法直接突破幻境,却通过灵魂联系,将它们最本源的情绪传递而来——是天梦的爱、冰帝的怒、雪帝的哀、邪君的憎、丽雅的恶、八角的喜、小白的乐……
还有……那通过武魂融合才能感受到的、来自远方唐舞桐灵魂深处的、那一丝虽然微弱却从未断绝的坚韧与呼唤!
“假的……都是假的!”霍雨浩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魂灵们、舞桐带来的支撑让他强行稳住心神,“我的心魇,岂能困住我本心?!给我破!”
天堂圣引的光芒大放,与他的意志融为一体,化作一柄斩断虚妄的白金利剑,狠狠劈向这无尽的恐惧轮回!
咔嚓!
如同镜面破碎,所有的恐怖景象烟消云散。
霍雨浩重新回到了那片纯白的空间,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额头满是冷汗,眼中却是一片历经洗礼后的清澈与坚定。
他经历了最渴望的温暖,经历了最圆满的虚幻,也经历了最深刻的恐惧。三轮心魇,拷问的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欲望与弱点。
“第三考:心魇轮回。通过。评价:优异(凭借外源遗泽及深层羁绊唤醒,但最终依靠自身意志斩破虚妄,明见本心)。”
那漠然的声音似乎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
“你的灵魂锚点,比预估更为坚韧。开始第四考:……”
考核无情地继续,但霍雨浩的眼神已然不同。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直身体。经过心魇的洗礼,他的意志如同被淬炼过的神钢,更加坚不可摧。
他知道,外面的现实或许比心魇更加残酷,但他已做好准备,去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