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露西攥着那张印着“解聘通知”的A4纸走出医院大门时，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掠过台阶。她盯着纸页上“因严重违反医疗规程”的黑体字，突然蹲在人行道边笑出声来，眼泪却顺着指缝滴在磨破边的牛仔裤上。

“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角嘟囔。从医学院毕业时攥着的执业证还在包里发烫，可现在连给急诊室消毒都轮不到她了。上周抢救室那起医疗纠纷明明不是她的责任，可院长拍着桌子说“总得有人担着”时，她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风裹着深秋的凉意钻进领口，露西缩了缩脖子，正想站起来找个公交站，眼角突然瞥见巷口闪过一道诡异的银光。

那东西像块扭曲的液态金属，却长着三只复眼，细长的肢体正拧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的胳膊。男生的书包掉在地上，几本练习册散出来，其中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被踩出个黑印。“放开他！”露西几乎是本能地吼出声，等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攥紧了半块从路边捡的鹅卵石。

外星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干涉，歪了歪脑袋，复眼里的红光闪了闪。男生疼得脸发白，校服袖口被扯得变了形。露西想起自己高中时被混混堵在巷口的样子，那时要是有人站出来就好了。她把石子攥得更紧，猛地朝外星人的复眼丢过去：“欺负他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欺负我啊！”

石子擦过外星人的触角，发出刺耳的嘶鸣。那东西终于松开男生，肢体瞬间拉长，带着腥气的黏液滴在地上，蚀出几个小坑。露西后退半步，抄起路边的共享单车横在身前——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玩意儿，可总不能看着那孩子被带走。男生趁机连滚带爬地跑了，书包都没敢捡。

外星人的肢体像鞭子一样抽过来，露西侧身躲开，车筐被抽得粉碎。她抓起断成两截的车链条，趁着外星人收回肢体的瞬间扑过去，链条缠在对方最细的那只胳膊上。黏液溅在她手背上，像硫酸一样灼烧着皮肤，露西咬着牙不敢松手，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块半截砖头就往外星人身上砸。

不知打了多久，她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额头被触角扫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外星人似乎被激怒了，发出高频的尖叫，露西感觉耳膜都在震动。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破风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踹在她后腰上。

“砰”的一声闷响，露西像片叶子似的撞在墙上，肩胛骨传来钻心的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肉里凸出来。她滑落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才发现巷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更高大的外星人，正用三只脚稳稳地站在那里。原来刚才的缠斗根本不是一对一，她早被包抄了。

骨头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露西想抬手撑起身，却发现胳膊已经不听使唤。意识涣散的前几秒，她突然想起被辞退时院长的脸，又想起高中时帮她解围的那个陌生学姐，嘴角竟扯出点笑意——反正工作没了，名声毁了，做点好事总比窝在出租屋里发霉强。

就在她眼皮快要合上时，几道彩色的光影突然划破巷子的阴霾。红、蓝、黄三个身影像闪电般掠过，其中穿蓝色战衣的人动作最快，一脚踹飞了刚动手的外星人。“麦克斯！把那个女孩抱到安全地带！”穿蓝色战衣的人喊道，声音清亮得像冰块撞在玻璃上。

被叫做麦克斯的黄色身影俯身靠近，露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对方头盔上印着的“M”字样，还有那双透过面罩望过来的、带着焦急的金色眼睛。她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可喉咙里只发出点模糊的气音，最后陷入黑暗时，鼻尖似乎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和医院里的不一样，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清爽。

巷口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而被麦克斯抱在怀里的露西，终于在连日的疲惫和疼痛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救下的男生已经报了警，不知道迷你特工队正在肃清这片街区的外星入侵者，更不知道这场冲动的解围，会让她灰暗的人生突然拐向完全不同的方向。此刻她只觉得，被辞退好像也没那么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