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立大功

孔元天带着唐丰元七拐八绕，钻进条窄巷。巷尾那家烤鸭铺看着不起眼，挂在檐下的烤鸭却油光锃亮，果真是肚里塞着青梅，酸甜气混着肉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老板，片只梅子鸭，多搁点葱丝。”孔元天熟门熟路地往条凳上一坐，见唐丰元还站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啊殿下，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塌不了。”

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刀工利落，片下的鸭皮薄得透光，卷在饼里递过来：“孔小哥今儿带的这位，看着是贵人啊。”

“我家少爷，”孔元天冲唐丰元扬了扬下巴，接过饼卷塞进嘴里，“平时金贵得很，也就我能骗他来这种地方。”

唐丰元刚咬下一口，就被他这话呛得咳嗽。饼里的梅子酸得恰到好处，解了鸭油的腻，倒比宫里的做法更对胃口。“谁被你骗了？”他瞪了孔元天一眼，“是你说这儿的梅子是后山野摘的，我才来看看。”

正吃着，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刀疤脸带着两个兵卒走了进来，显然是巡逻路过。孔元天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卷着饼：“殿下，你说这巷子这么窄，要是有人不小心撞翻了醋坛子，会不会溅一身酸水？”

唐丰元没接话，只把腰间的玉佩往衣襟里塞了塞。刀疤脸显然没认出便服的他，目光扫过孔元天时顿了顿——这张脸看着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们是这儿的常客？”刀疤脸粗声问。

“是啊，”孔元天往嘴里塞了块鸭腿，“老板的梅子鸭，全京城独一份。官爷要不要尝尝？我请。”他说着就想掏钱，却被唐丰元按住手腕。

“不必了。”唐丰元语气平淡，“我们吃完就走，不耽误官爷巡逻。”

刀疤脸狐疑地打量着他，见这人虽穿着普通，眉宇间却有股压人的气势，没敢多纠缠，转身往外走。刚到巷口，就听孔元天在后头喊：“官爷慢走！下次来记得提我，老板能多送两瓣蒜！”

刀疤脸走后，唐丰元才松了口气，瞪着孔元天：“你故意的？”

“不然呢？”孔元天舔了舔嘴唇上的油，“跟这种人客气，他倒觉得你好欺负。当年在城根，我就靠这招，让三个泼皮乖乖把抢我的饼还回来了。”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再说了，我刚才卷饼时，看见他腰间的腰牌是三皇子府的，跟上次矿洞那伙人是一路。”

唐丰元挑眉：“你看得倒仔细。”

“混市井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孔元天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殿下要是信我，下次让管家去后山采梅子时，多带两个人。我瞅着刀疤脸那眼神，不像善茬。”

唐丰元没说话，心里却暗自点头——这货看着吊儿郎当，心思倒比谁都细。当年在矿洞，他能一眼认出麻袋上的私印，怕也不是全凭运气。

付了钱往巷外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孔元天忽然说：“殿下，你说要是三皇子知道自己的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替你探路，会不会气得把书房的砚台都砸了？”

唐丰元踹了他一脚，却没用力：“少胡说。”

孔元天跳开，笑得更欢了：“我胡说？那殿下刚才干嘛偷偷把老板送的梅子干揣进怀里？还不是想回头让管家照着这味道，在府里腌一坛？”

唐丰元耳尖发烫，加快了脚步。孔元天赶紧跟上，嘴里还嘟囔：“说真的，咱府里的厨子要是学会这手艺，往后就不用跑这么远了……哎殿下，等等我！你那坛梅子要是腌成了，可得分我一半！”

风里飘着烤鸭的余香，混着两人的拌嘴声，倒比宫里的笙箫更让人舒心。

唐丰元忽然觉得，带这货回府，或许是这辈子做过最不亏的买卖。

三日后，孔元天见管家带着两个仆役候在街角，招呼他们赶紧上前：“公子，宫里又来人了，说是陛下让殿下即刻进宫议事。”

唐丰元这时来了，听后眉头微皱，孔元天却眼珠一转，冲管家道：“劳烦管家先回府，跟厨子说一声，把今儿剩的梅子鸭汤炖了，我晚点回去吃。”他转头对唐丰元挤挤眼，“殿下放心，我在府里待着，不惹事。”

唐丰元知道他是想自己留下观察动静，点点头：“别乱跑。”

等唐丰元跟着管家走了，孔元天立刻转身，抄近路绕回烤鸭铺后巷。果不其然，就见刀疤脸正蹲在墙根抽烟袋，两个兵卒守在旁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三天前那小子看着面熟，”刀疤脸磕了磕烟锅，“像矿洞那边跑掉的那个……”

“头儿，管他像不像，反正八殿下进了宫，这阵子府里空虚，正好动手……”

孔元天心里咯噔一下，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他没回王府，反而往皇宫方向走——这伙人想趁唐丰元不在动手，他得想办法递个信。

绕到宫墙根，正看见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往里面走，孔元天赶紧拦住：“这位公公，借一步说话。”他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还是上次唐丰元赏的——塞过去，“丰王府有急事禀报殿下，劳烦公公捎句话，就说‘后院梅子该浇水了’。”

小太监掂了掂银子，眉开眼笑：“成，你等着。”

没等多久，就见那小太监跑回来：“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水缸满着呢，放心’。”

孔元天松了口气——唐丰元这是听明白了，知道府里有情况，会派人回来。他摸了摸肚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又折回烤鸭铺，冲老板喊：“再来两个饼，卷点鸭架子！”

老板见他去而复返，打趣道：“孔小哥这饭量，能抵三个壮汉。”

“这不是得攒着力气干活嘛。”孔元天卷着饼往外走，刚到巷口，就见刀疤脸带着人往丰王府方向去了，脚步匆匆。他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像个闲逛的路人。

快到王府时，就见一队巡城兵迎面走来，领头的正是上次在矿洞接应他们的县尉。孔元天眼睛一亮，故意撞了刀疤脸一下。

“你他妈找死！”刀疤脸怒了，伸手就要推他。

孔元天顺势一躲，嚷嚷起来：“官爷打人啦！光天化日之下，兵卒行凶啊！”

这一喊，巡城兵正好过来，县尉认出孔元天，皱眉道：“怎么回事？”

“县尉大人，”孔元天指着刀疤脸，“这人鬼鬼祟祟往丰王府去，我好心问了句，就被他推搡，怕是不怀好意！”

刀疤脸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强装镇定：“我们是三皇子府的，办事路过！”

“三皇子府的人，跑到八皇子府门口干嘛？”孔元天挑眉，“难不成是想串门？可也没带拜帖啊。”

县尉本就接到唐丰元的吩咐，多加留意三皇子府的人，当下一挥手：“拿下！”

刀疤脸等人猝不及防，被巡城兵按了个结实。他瞪着孔元天，眼里快喷出火来：“是你算计我！”

“话可不能乱说，”孔元天拍了拍青锦衣上的灰，“我就是个吃烤鸭的，哪懂什么算计？许是官爷你自己行得不正，才招了嫌疑吧？”

等唐丰元从宫里回来，就见管家在门口等着，眉飞色舞地说：“殿下，孔公子可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刀疤脸那伙人送进了巡捕房，还搜出了家伙呢！”

唐丰元走进府，就见孔元天正蹲在厨房门口，捧着碗鸭汤啃得香，碗里还卧着两个荷包蛋。

“殿下回来啦？”孔元天抬头，嘴角沾着汤汁，“快尝尝，这鸭汤简直绝了。”

唐丰元在他身边坐下，看他吃得一脸满足，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巡城兵会路过？”

“猜的，”孔元天吸溜着汤水，“这地段是巡城必要了′此经之路，再说了，殿下那么聪明，肯定早有安排，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他夹起个荷包蛋递过去，“赏殿下的，谢我替你看好家。”

唐丰元没接，却看着他笑了：“那坛梅子，分你七成。”

孔元天眼睛一亮：“成交！”

月光爬上院墙，厨房的灯亮着，混着鸭汤的香味，比宫里的夜宴更暖人。唐丰元忽然觉得，有这么个“不惹事”的家伙在府里，倒也省心——就是这饭量，得让厨子多备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