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许南嫣失眠了。
陆渝巷子里那个痛苦咳嗽的背影，和他最后那个复杂到令人心悸的眼神，像梦魇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离我远点…对你没好处的…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和担忧。
他绝对不是简单的感冒。
他那副样子，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是因为打工太累病倒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各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第二天，陆渝果然没有来学校。
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许南嫣的注意力。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老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放学铃一响，她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她要去问个明白！她要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很唐突，可能会被他再次凶巴巴地赶走。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种强烈的不安感驱使着她，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凭着记忆，来到了陆渝租住的那个公寓楼下。
站在楼下，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按下了单元门的门铃。
一次，两次…没有人应答。
他不在家？还是…不想开门？
许南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犹豫着，正准备离开，单元门却突然“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抱着快递盒的邻居阿姨走了出来。
许南嫣趁机赶紧进了楼。
站在陆渝家门前，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她再次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又敲了几下，稍微加重了力道。
“陆渝？陆渝你在家吗？”
她试着喊了一声。
依旧一片死寂。
难道他真的不在？许南嫣失望地垂下肩膀，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
许南嫣的脚步猛地顿住！
有人在里面！
“陆渝！是你吗？开门！”
她立刻转身，用力拍打着门板。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但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许南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攫住了她。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着急地拧动着门把手
——
令人惊讶的是，门竟然没有锁。
被她一下子拧开了。
“陆渝！”
许南嫣冲了进去。
公寓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难以言喻的冷清感。
客厅里没有人。
“陆渝？”
许南嫣的心跳得飞快，声音因为害怕而发抖。
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陆渝。
他好像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正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有些发紫，额头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
小星星焦急地围在他身边，用舌头舔着他的手，发出呜呜的哀鸣。
“陆渝！”
许南嫣吓得魂飞魄散，冲过去跪倒在他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额头。
好烫，像火烧一样。
他在发高烧！而且看起来非常非常严重！
“陆渝！你醒醒！你别吓我！”
许南嫣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试图把他扶起来，但他浑身瘫软，根本使不上力。
陆渝似乎还有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怎么…来了…走…快走…”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赶她走。
“我不走！”
许南嫣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想把他架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你必须去医院！”
“不…不能去医院…”
陆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抗拒和…恐惧？
“…不能…求你了…”
他居然用了“求”这个字。
许南嫣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又痛又惊。
为什么不能去医院？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看着怀里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固执得可怕的少年，许南嫣所有的疑问、委屈、害羞都被抛到了脑后。
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决绝。
好，不去医院。
但她绝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陆渝重新弄回沙发上，盖好被子。
然后，她拿出手机，飞快地给妈妈发了条信息说在同学家复习晚点回去，又给沈语凡发了信息，让她帮忙编个靠谱的理由。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沙发上陷入昏睡、依旧痛苦蹙眉的陆渝，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打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额头和脖颈的冷汗，物理降温。
翻找药箱时，她的手都在抖。药箱里的药很少，而且大多不对症。
她只能找到一些最基础的退烧药。
她仔细看了说明书，小心地扶起他，哄着他把药吃了下去。
整个过程，陆渝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有时会无意识地抓住她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嘴里含糊地呓语着一些破碎的词语。
“…妈…” “…别走…” “…冷…” “…不是我…”
那些破碎的词语，像一把把钝刀，割在许南嫣的心上。
她握着他滚烫的手，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守着他，一遍遍地用温水帮他擦拭，小声地、一遍遍地安慰他：“我在…没事的…陆渝，会好起来的…”
小星星也安静地趴在一旁，黑溜溜的眼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夜色渐深。
公寓里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呼吸声，和她温柔耐心的低语。
许南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又看看沙发上终于因为药效而稍微睡得安稳一点的少年，心里那份刚刚萌芽的喜欢，在经历了恐惧、担忧和心疼的淬炼后，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不管他有什么秘密，不管他为什么抗拒医院，不管他之前如何推开她。
这一刻，她只知道，她不能放开他的手。
夜色温柔，将少年破碎的体温和少女坚定的守护，悄然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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