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的综艺正播到高潮,笑声裹着弹幕里的哈哈哈滚过屏幕,林野盯着画面里夸张的鬼脸,耳朵却像装了小雷达,不自觉地往厨房方向偏。
江熠在里头折腾得热闹,铁锅碰着灶台“哐当”一声,接着是碗碟相撞的脆响,像串没谱的调子。
没等这阵声响歇了,那边的冰箱门又“咔嗒”一声轻响。
接着是塑料袋的窸窣声——林野猜他在翻速冻层。
果然,脚步声停在沙发旁。
江熠把两盒速冻饺子往茶几上一放,挑眉:“饺子,要么?”
林野没抬头,手指在遥控器上打着圈:“三鲜馅?”
“不然呢,”江熠拿起来拆开包装,仍站在他旁边“总不能给你煮青菜馅的,上次是谁吃一口就吐了?”
“其实我们也不是……”林野扭头看他,“非得吃饺子。”
江熠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速冻饺子,最后还是放回了冰箱里。
“那你想吃什么?”
林野视线扫过窗外,天已经有些暗了,路灯在楼下投出昏黄的圈。
他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瞥见冰箱里还有半颗包菜,几枚鸡蛋。
“炒个蛋炒饭?”林野放下遥控器,声音轻了点,“我能不能打下手?”
江熠挑眉看着他。
三分钟后。
厨房台面上已经摆好了切得歪歪扭扭的包菜丁,旁边是一碗磕得七零八落的鸡蛋——有一半蛋液粘在碗沿,还混着两三片碎壳。
林野举着沾了蛋黄的菜刀,沉默了很久,最后一脸尴尬地看江熠:“刀太滑了。”
江熠没说话,从他手里接过刀,手腕一转就把剩下的包菜切得整整齐齐。
“你什么时候练刀工了?”
江熠头也没抬,把切好的包菜丁扒进盘子里:“总不能一直跟你一样,厨房杀手。”他顿了顿,余光瞥见林野攥紧的拳头,又补充道,“上次阿姨来我们这里吃饭,教了两招。”
油锅里的油“滋啦”冒起细烟,江熠把切好的包菜丁倒进去,铲子翻炒的声音清脆利落。
林野在旁边洗碗,但是由于大少爷没住江熠家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捣鼓半天没洗干净,碗沿还有点油,抬头时正撞见江熠往锅里撒盐——手势比上次煮面收敛了大半,显然记着他嫌咸的茬。
“把鸡蛋重新弄一下,别三颗蛋下去只有一颗的量。”
“噢。”大少爷应了声,转身又去对付鸡蛋,背影里带着点不情愿的别扭。
案板上那个被浪费的鸡蛋还摊着,蛋黄混着碎壳懒洋洋淌着,倒像是替这笨拙的帮忙,留下了点热闹的痕迹。
这次林野格外小心,磕蛋时指尖捏得稳稳的,蛋液“噗通”落进碗里,圆滚滚的蛋黄颤了颤。
他举着空蛋壳凑到江熠眼前晃了晃,像在邀功:“我还是能学的。”
江熠正拿着锅铲炒菜,闻言偏头扫了眼,包菜的香味飘了出来,变成蒸腾起的白汽,模糊了他的表情:“行,赏你出锅第一口。”
其实打下手也没这么忙。
江熠把炒得翠绿的包菜盛进盘子,锅沿还沾着点油星。
“饭好了没?”林野的视线越过江熠的肩膀,落在灶上那口冒着热气的电饭煲上。
“差不多了。”江熠放锅铲时,偏头看见了洗碗池里的碗,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你…碗洗一半不管了?”
“昂?碗吗?”林野挠了挠头,理直气壮,“洗洁精太滑了,还沾手,难洗,不洗了。”
“……”
头一回,江熠听到有人说碗难洗的。
江熠盯着洗碗池里那几个泡得歪歪扭扭的碗,又看了看林野那副“我没错”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教人做饭。
“行,”他弯腰把碗从水里捞出来,指尖沾了泡沫也没嫌滑,“下次让阿姨来看看,她儿子连碗都洗不利索。”
林野瞪大眼睛:“你这都要告状?!”
“我没有,我这是陈述事实。”
“滚!”
…
好不容易把饭端到客厅,林野刚扒了两口,忽然“嘶”地吸了口凉气——舌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半片指甲盖大的鸡蛋壳。
他举着那片壳,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江熠,你这蛋炒饭里藏暗器啊?”
江熠正低头吃饭,闻言抬眼瞥了瞥,慢悠悠道:“某人刚才磕蛋,蛋壳碎得比米粒还欢,我哪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林野一噎,想起自己打下手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可没过两分钟,他又从碗底扒出片更小的壳,这下彻底坏了。
江熠放下碗,伸筷子从他碗里拈出那片壳,指尖擦过他手背时顿了顿,忽然笑出声:“行了,这片壳算我赔你的,等会儿给你饭后加个冰淇淋?”
林野愣了愣,忽然觉得这蛋壳好像也没那么膈应了,只是嘴硬道:“两个。”
“一个。”
“两个!”
江熠看着他,不说话了。
“……一个就一个。”
林野咬牙切齿。
两人没再拌嘴,电视里的综艺还在播,倒也安稳。
吃完饭,江熠果然去冰箱翻出两盒冰淇淋,林野拿着原奶味的那个,看着江熠收拾碗筷的背影,忽然说:“等下我洗碗。”
江熠回头看他一眼,挑眉:“不怕洗洁精沾你满手了?”
“……那你洗。”林野立刻改口,拿着冰淇淋往楼上,“我先洗澡了。”
窗外的天彻底沉了,路灯的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洇开片朦胧的橘黄,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橘子汽水。
吃完冰淇淋后,林野才去洗澡。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混着被林大少爷哼跑调的歌——是上周综艺里火起来的主题曲,江熠听他在客厅循环了不下十遍。
江熠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咔嗒”一声扣上门,水槽里的泡沫被清水冲得干干净净。
他转身擦了擦灶台,指尖划过刚才炒蛋炒饭时溅上的油星,动作利落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路灯的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斜斜切进来,在轻奢的岩板餐桌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里面照着几粒没擦净的饭粒,被他弯腰随手抹进垃圾桶。
人一走,厨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