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受伤

裁判哨声刚落，篮球就被抛向空中。

林野和赵磊同时起跳，林野指尖先碰到球，手腕一翻，把球拨向右侧的林嘉欲。

少年早已预判到路线，张开双臂稳稳接住，顺势往边线带。

“拦住他！”赵磊落地时踉跄了半步，吼声里带着急。

高三队的后卫立刻扑上来，胳膊几乎要架到林嘉欲脖子上。

他却不慌，手腕一翻把球回传给弧顶的林野，自己借着对方的冲力往篮下插。这正是他们练了无数次的“回环战术”。

林野接球的瞬间，赵磊已经扑到面前。

林野脚下交叉步一错，身体像泥鳅似的往左侧滑，同时手腕轻抖，篮球贴着地面钻进禁区——苏望正卡在对面的两名队员中间，背身接球，猛地转身用力起跳，隔着人把球按进篮筐。

苏望的弹跳力是队里出了名的厉害，明明高三队的中锋已经占了位置，他却像装了弹簧似的，从人缝里猛地窜起来，指尖超过对方肩膀大半截，硬生生把分拨了回来。

落地时他踉跄了两步，球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却咧着嘴冲队友们比了个手势。

“好球！”看台上的高二学生炸了锅，江熠攥着栏杆的手松了半寸，指节却还泛着白。

他盯着球场里被晨光照射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晨光像层薄纱，把林野的身影裹得有些朦胧。

他和队友刚完成一记漂亮的抢断，正弯腰扶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侧脸上，把下颌线的弧度描得格外清晰，连脖颈上滚动的汗珠都闪着细碎的光。

场边传来队友的喊声，林野直起身，抬手抹了把脸，汗水甩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他转身往篮下跑，球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紧实的线条，在晨光里划出利落的弧。

江熠忽然移开视线，喉结轻轻滚了滚，指尖无意识地在栏杆上蹭了蹭，像是想抓住点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

徐航的胳膊肘在江熠胳膊上撞了撞，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熠哥，你说这比赛打完，林哥得抄多少遍班规？老班刚在班会上强调‘禁止私下约架’，他这直接把战场摆到篮球场了。”

他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闷笑：“按王老师那脾气，少说也得抄三遍——顺便得把‘遵纪守法’那条加粗再抄十遍。

苏叶枫笑地没心没肺：“好好好，我等着林哥的好消息哈哈哈哈哈。”

第一节过去八分钟，高二队就靠联防占了上风。

林野指挥跑位，队友们像拧成了股绳。

反观高三队，赵磊急着追分，几次强行上篮都被林野盖了下来，有次落地时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

“搞什么！”赵磊扯着队友的球衣，压低声音吼说，“给我撞他！把林野那小子逼到边线去！”

第二节开局，高三队果然变了打法。

他们放弃了战术配合，专盯着林野冲，顺便拉一个人围。

“好家伙，这是全队都盯着林野一个人去了？”

旁边的人皱着眉点头：“跟围殴似的，刚那下胳膊都快架到他脖子上了，裁判怎么还不吹？”

后排有个穿校服的女生小声嘀咕：“我是圈外人啊……这不算犯规吗？三个人堵着一个人，看着都难受。”

话音刚落，就见赵磊的两个队友一左一右夹着林野往边线挤，林野脚步踉跄了一下，怀里的球却没脱手，突然一个急停转身，硬生生从两人中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顺势把球甩给跑空位的苏望。

这个急转几乎是林野抱着会受伤的心态才动的。

“砰！”苏望接球起跳，隔着防守队员把球砸进篮筐。

看台上瞬间炸了锅，不少的学生拍着栏杆喊，裁判也吹了哨。

王海涛在裁判席旁气得直跺脚，指着场上对体育老师喊：“老李你看清楚！这都快成摔跤了！”

王海涛还在裁判席旁喘粗气，旁边有老师劝他：“行了海涛，孩子们心里有数。”他却指着场上的林野，声音发紧：“有数？等真伤着了就晚了！你看林野的脚，刚才的动作就让他走路都不利索了！”

老师们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林野正站在三分线外调整呼吸，右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每次落地都比平时慢半拍。

看台上爆发出欢呼，林野扶了下膝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

“林哥，行不行？”

许砚之跑过来朝他伸手。

“没事。”他握住那只手，借着力气站起来。

许砚之没笑，只是皱眉盯着他的脚踝：“别硬撑，替补席上还有人。”

“能撑到结束，放心。”林野拍开他的手，安抚他说。

刚才那下急转突围，确实让他的下半身承受了很大的扭转力，特别是脚。

但怎么说都是专业的人员了，林野能撑到比赛结束。

记分牌上的数字像两只较劲的蝉，死死咬着不肯松口。

林野那一队的38分在电子屏上跳着，对面的数字已经到了35。

在赵磊他们没耍多少鬼点子的情况下，势均力敌。

半场哨声刚落，赵磊把队员拉到边线阴影里，声音压得像淬了冰：“刚才是给他们脸了。”他往林野队的方向瞥了眼，林野正被队友围着喝水，受伤的脚踝往侧后方悄悄收了收，“下半场开始，往他伤处撞，裁判吹了就认，没吹就往死里逼。”

队友里有人犹豫：“万一……”

“没万一。”赵磊扯了扯球衣领口，“输了这场，以后谁还把我们放眼里？而且还是我们找的事儿。”

下半场刚打两分钟，林野带球过半场时，赵磊的后卫突然从斜后方撞过来，脚跟精准地踩在他伤侧的脚踝上。

林野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球差点脱手，裁判的哨子迟了半拍，只给了普通犯规。

“不好意思啊，没站稳。”后卫揉着膝盖假笑，眼神却往赵磊那边瞟。

林野没说话，只是把球往地上拍得更重了。

他带球往回跑，脚踝的刺痛像针扎似的，每一步都踩着钝痛的节奏。

可当赵磊又想故技重施，带着两名队员夹过来时，他突然矮身运球，从三人腿缝里把球捅了出去——苏望早就在罚球线等着，接球、起跳、投篮，一气呵成。

40:35。

赵磊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他亲自上阵，在一次争抢中隐秘地踢到林野的脚踝，林野爆了句粗，赵磊趁机反手把他的球断了下来，扔给了队友。

那人接球就往篮下冲，顺利拿分。

“妈的！”郑凯冲过来想理论，被林野一把拉住。

他的手指还在发颤，不是怕，是疼——脚踝的刺痛顺着骨头缝往上爬。

明明是下半身同时承受了扭转力带来的伤害，怎么只有脚踝这么疼。

赵磊站在三分线外拍了拍手，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眼神却像钩子似的往林野脚踝上挂：“这就受不住了？”

林野没接话，只是不顾疼痛轻轻地转了一下脚关节。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要把那股钻心的疼也一并压下去。

再抬头时，眼里的涩意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片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