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

平安夜的风裹着雪粒子，敲在三号楼的玻璃窗上，像在数着倒计时。陈阳踩着早读课的铃声冲进教室时，差点被门口的彩带绊倒——王浩正踩着桌子，往门框上挂圣诞老人玩偶，赵磊在下面扶着椅子，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把歪了的彩带系得更紧。

“李老师快来了！”陈阳把相机往桌肚里一塞，赶紧帮着捡掉在地上的铃铛。讲台被李萌萌和几个女生用彩纸糊成了雪人的样子，黑板上用粉笔写着“Merry Christmas”，字母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圣诞树，树底下还画了五个小人，一看就是王浩的手笔：一个举着篮球，一个板着脸，一个举着相机，一个抱着书，一个低着头——像极了他们五个。

“陈阳快看！”王浩从桌子上跳下来，献宝似的举起个苹果，苹果上用红笔写着“平安”，字迹丑得像蚯蚓，“我妈昨天买的，说平安夜要吃这个。”他说着，往赵磊手里塞了一个，“磊哥，给你，吃了不挂科！”

赵磊嫌弃地擦了擦苹果上的笔迹，却没扔，塞进了校服口袋：“就你迷信。”转身时，看见林默的桌肚里放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礼盒，缎带打得整整齐齐，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早读课变成了“拆礼物大会”。李老师难得没板脸，只是敲了敲讲台：“交换礼物可以，别耽误早读。”话刚说完，王浩就举着个巴掌大的篮球模型站起来：“谁抽到我的礼物？这可是限量版！”

抽签盒里的纸条被搅得乱七八糟。苏晓冉抽到的是李萌萌的礼物——一个毛绒兔子挂件，兔子耳朵上还别着朵干桂花，和她生物笔记里的标本一模一样。她捏着兔子耳朵笑时，陈阳悄悄举起相机，拍下她眼里的光，比黑板上的圣诞树还亮。

赵磊抽到的礼物裹着黑色塑料袋，拆开一看，是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祝你数学永远第一”。他挑眉看向王浩，王浩立刻摆手：“不是我！我准备的是篮球模型！”正说着，林默举起手里的纸条：“这是我放的。”

全班都愣住了。林默的脸有点红：“上次看你做物理题，说这本例题好。”赵磊捏着练习册，指腹蹭过封面上的字迹，突然把自己抽到的另一个礼物扔过去——是个黑色保温杯，和林默平时用的那款一模一样。“给你的，”他别过头，“冬天喝姜茶方便。”

陈阳的相机“咔嚓”一声，拍下林默接住保温杯时微微睁大的眼睛，和赵磊耳根悄悄爬上的红。

轮到陈阳拆礼物时，包装纸里滚出个相册，封面是用银杏叶拼的“3班”。翻开第一页，是军训时那张四人合影，后面贴着运动会的抓拍、艺术节的舞台照，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是苏晓冉的字迹：“谢谢你镜头里的我们。”

“是我们一起准备的！”王浩凑过来说，“我负责贴胶带，磊哥负责找照片，林默帮你整理了日期——”话没说完就被赵磊捂住嘴，“吵死了。”

陈阳的鼻子有点酸，举起相机对准他们四个：“快站好，拍张圣诞合照！”王浩立刻挤到中间，左手勾着赵磊的脖子，右手搭着苏晓冉的肩膀；赵磊皱着眉，却把歪了的圣诞帽往王浩头上按；苏晓冉的兔子挂件挂在书包上，晃来晃去；林默站在最边上，手里还捏着那个保温杯，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快门落下时，窗外的雪刚好飘得最密，把阳光滤成了淡淡的金，落在他们的校服上，像撒了把糖。

午休时，教室后排堆起了平安果山。王浩抱着个比拳头还大的苹果，非要和赵磊比谁的苹果甜，结果咬了两口发现没洗，酸得直皱眉，引得大家笑成一团。苏晓冉从书包里掏出个布袋子，分给每个人一小袋饼干，是她妈妈烤的，形状像钢琴键，上面撒着糖霜。

“尝尝我的！”她把饼干递到林默面前时，声音比平时大了些。林默接过来，发现袋子里藏着张纸条，画着个简笔画：一个小人在图书馆看书，旁边蹲着只兔子，旁边写着“谢谢你的《无人生还》”。

陈阳坐在窗边，看着林默把饼干小口小口地吃掉，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忽然想起早上看见的——林默桌肚里那个精致的苹果礼盒，最后出现在了苏晓冉的桌肚里，缎带上系着张推理小说里的书签，写着“平安夜适合读温暖的故事”。

放学时，雪已经停了。路灯亮起来，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浩抱着篮球，说要去球场投几个“圣诞三分球”，赵磊骂他“神经病”，却还是跟着往操场走；苏晓冉的兔子挂件在书包上晃，和林默并肩走着，说着什么，偶尔传来轻轻的笑；陈阳背着相机，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被路灯切成一段段的光。

她忽然想起早上王浩在黑板上画的小人。那时觉得歪歪扭扭，此刻却觉得，就该是这样的——吵吵闹闹，却又紧紧挨着，像拼在一起的拼图，少了谁都不完整。

相机里的新胶卷转了一格，咔嗒一声轻响。陈阳抬头看了看天，星星从云里钻出来，亮得像苏晓冉琴键上的光。她想，等明年圣诞节，这本相册里该多了多少照片呢？或许有他们在新年晚会上的合唱，有春天去郊游的笑脸，有月考后一起啃面包的狼狈……

风里飘来烤红薯的香味，混着雪后清冽的空气。前面的王浩突然喊：“陈阳快点！去买烤红薯啊！我请客！”赵磊踹了他一脚，“你钱够吗？”苏晓冉和林默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笑。

陈阳跑着追上去，相机在怀里轻轻晃，像揣着一整个冬天的暖。她知道，这个圣诞不会结束，就像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到最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