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远处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像闷雷滚过头顶。
宁学祥飞机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宁学祥的声音刚落，天牛庙村就乱成了一锅粥，四处躲避着。
飞机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村庄，炸弹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这些年，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不时还派飞机对周围的村庄进行轰炸。
宁郭氏的身体本来就差，顾清悠来了之后才一点点帮她养好。
可自从日军来了以后，家里一落千丈，宁郭氏又一直担惊受怕，去年就撑不住了。
那段时间，她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宁郭氏绣绣……苏苏……
宁郭氏可金……小川……
仔细算来，宁绣绣她们走了快十年了，宁川也离开四年了。
莲叶爹，娘她怕是……
宁学祥心里也清楚，含泪不说话。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宁郭氏身边，给她喂饭、擦身。
宁学祥他娘，你撑住
宁学祥绣绣她们就快回来了……
但其实除了一开始的两三封信外，宁学祥再也没有几个孩子的消息了。
某天晚上，宁郭氏突然清醒了许多，甚至伸手摸上趴在床沿打盹的宁学祥的头。
宁郭氏他爹……
她的声音带着不舍，轻得几乎听不见。
宁学祥却一下就清醒过来了，有些惊讶：
宁学祥你咋起来啦？想喝水？
宁郭氏缓缓摇了摇头，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心里。
这反常的样子，让宁学祥心里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张嘴想说什么，就见宁郭氏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轻声问道：
宁郭氏他爹，绣绣和苏苏她们当初离开
宁郭氏不是去教书，也不是去读书，是去参加革命了是不？
宁学祥紧紧握着妻子的手，重重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滴落。
宁学祥他娘……绣绣她们……
宁郭氏别瞒着俺了，俺都清楚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一如从前：
宁郭氏国家遭难，他们能挺身而出，俺很骄傲
她的气息渐渐变弱，目光也有些涣散，眼里充满了的不舍：
宁郭氏俺就是遗憾，俺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宁学祥别这么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学祥擦去泪水，上了床，将人搂进怀里。
宁郭氏他爹，俺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宁郭氏等孩子们回来了，替俺告诉他们，娘以他们为荣
倚靠在他身上，她脸上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
宁郭氏他爹，俺困了，想睡一会儿……
宁郭氏等俺醒了，说不定鬼子就被赶跑了，孩子们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彻底没了声。
眼睛缓缓阖上，那只被宁学祥握着的手，也慢慢滑落。
宁学祥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紧紧地握着她慢慢冰冷的手。
他把头埋在她身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沉闷的呜咽。
宁学祥按照宁郭氏的遗愿，把她安葬在了村后的山坡上，墓碑朝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
葬礼当天，风格外大，“呜呜呜”地吹着，像是在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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