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

第二天的教室浸在晨雾般的柔光里，课桌椅泛着淡木色的暖光。王默用橡皮轻轻蹭着课本边角，凑到陈思思耳边，声音压得像怕惊飞了窗边的麻雀：“昨天那个荒石，看着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山神，真没想到他也是叶罗丽仙子……”

陈思思指尖停在笔记本的“千年之力”字样上，轻轻点头：“店长姐姐提过他，是仙境少有的硬骨头。昨天他说要自己看人类善恶，应该不会帮曼多拉。”

话音未落，教室门“砰”地被踹开，金属门把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高泰明单手插兜站在门口，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T恤，碎发下的眼睛扫过教室，最后落在靠窗第三排的空位上——陆清绾还没来。他嗤笑一声，踩着拖沓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陈思思身边时，连眼皮都没抬。

“高泰明，你非要和我们对着干？”陈思思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我生命里比你们重要的事多了去了，以后各走各的，我自由得很。”

“可你昨天明明……”

陈思思的话没说完，高泰明已经戴上了降噪耳机，耳麦遮住半张脸，像竖起一道透明的墙。陈思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却看见教室后门被推开一条缝。

陆清绾站在那里，身上是月白色的真丝连衣裙，领口别着枚碎钻月牙胸针，长发松松挽成低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本就苍白的皮肤像覆了层薄雪。她身后跟着穿燕尾服的管家，手里提着雕花保温桶，低声说了句“小姐，下午我来接您”，便轻轻带上门。

她走得很慢，裙摆扫过地面几乎没声音，走到座位旁时，指尖刚碰到椅背，就轻轻咳嗽了两声，眉头微蹙。陈思思连忙递过一瓶温水：“阿绾，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昨天是不是累着了？”

陆清绾接过水，指尖碰了碰瓶身的凉意，才缓过神来，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事，楚惟说让我少动魔法。我跟老师说过了，今天不参加体检。”她目光扫过教室，落在被同学们悄悄打量的莫纱身上，微微歪头，“那位就是昨天的新同伴？”

正说着，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黑板擦：“安静一下。介绍位新同学，莫纱，大家应该在电视上见过，她暂时来我们班体验校园生活。”

莫纱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穿着粉色蓬蓬裙，裙摆缀着珍珠流苏，冲大家眨了眨眼，做了个飞吻：“大家好呀，我是莫纱，请多多关照~”教室里瞬间响起窃窃私语，她得意地勾唇，目光却直勾勾地黏在陆清绾身上——昨天变身时像月光精灵，今天穿常服更显温柔，连咳嗽都比别人好看。

“莫纱同学就坐舒言旁边吧。”老师指了指空位。

莫纱提着镶钻书包走过去，坐下时故意晃了晃椅子，冲舒言笑：“又见面啦，学习委员。”舒言礼貌点头，没多话，她接着转头看向陆清绾，声音甜得发腻，“陆清绾，你怎么不看我呀？我昨天就觉得你好看，今天更好看了！”

陆清绾被她直白的夸赞弄得愣了愣，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水瓶，才轻声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王默拉了拉陈思思的袖子：“她真的来了，怎么办？”

“先看看。”陈思思话音刚落，一股甜腻的花香飘过来。她转头，看见莫纱正往桌上铺粉色蕾丝桌布，还摆了盆娇艳的玫瑰，连笔筒都是镶钻的。

老师走过来，有些无奈：“莫纱同学，教室不能摆这些……”

“啊？”莫纱立刻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莫纱不知道嘛……就是想让座位好看点呀。”她微微嘟嘴，眼眶泛红，一副要哭的样子。老师顿时没了脾气：“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

下课后，莫纱立刻拨开围上来要签名的同学，跑到陆清绾桌前，弯腰趴在桌边，下巴搁在手臂上：“陆清绾，我查过你哦，你家是不是超有钱？”

陆清绾轻轻点头：“还好。”

“那你肯定见过好多宝贝！”莫纱眼睛亮晶晶的，“昨天那个叫楚惟的娃娃，是不是你的叶罗丽仙子？他长得像画里的人，能不能让他变给我看？”

她正说着，忽然直起身，叉着腰看向陈思思：“陈思思，你家不是有豪车吗？以后每天接送我上下学。”

建鹏立刻炸了：“凭什么？”

“我查过你们资料呀。”莫纱掏出手机，屏幕上列着每个人的信息，“建鹏是体委，以后帮我拎书包，下雨打伞，刮风挡风。舒言是学习委员，帮我写作业。王默……”她瞥了眼王默，“你好像没什么用，就帮我端茶倒水吧。”

“我们不会听你的。”陈思思站起身，语气平淡却坚定。

“真的吗？”莫纱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却带着狡黠，“那我要是在电视上说，你们身边那些小娃娃是叶罗丽仙子呢？”

罗丽立刻飞出来，气鼓鼓地叉腰：“你敢！我们可以清除记忆！”

“我可是当红明星诶。”莫纱轻哼一声，晃了晃手机，“我在直播里说一句，全国人都知道了，到时候你们清除得过来吗？”

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莫纱得意地转了圈，又走到高泰明桌前，下巴微抬：“高泰明，你家也有钱，以后我喜欢什么，你都要帮我买单。”

高泰明本来靠在椅背上转笔，闻言掀起眼皮，把笔往桌上一扔，站起身：“谁理你。”他径直朝后门走，经过陆清绾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看着她手里的温水瓶，喉结动了动，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怎么不听我的！”莫纱追了两步，气鼓鼓地跺脚，“我可是莫纱！”

“你随便。”高泰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无所谓。

莫纱委屈地转头看向陆清绾，眼眶红红的：“清绾，他欺负我……”

陆清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软和：“他就是这个脾气，不是针对你。”她指尖微凉，莫纱被她一碰，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顺势挽住她的胳膊：“那你陪我玩嘛，我带了进口巧克力，给你吃。”

这时老师进来催体检，同学们陆续往外走。陆清绾留在教室，莫纱也不用体检，两人坐在窗边，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

莫纱拆开巧克力盒，递了块给陆清绾：“你尝尝，这个是白巧，不甜。”陆清绾接过，刚咬了一小口就看见舒言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体检表，背影透着浓浓的失落。风一吹，他的衣角轻轻晃动，连平时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些。

“舒言怎么了？”陆清绾轻声问，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莫纱拉住。

“谁知道，刚才建鹏想看看他的体检表，他还凶人呢。”莫纱撇撇嘴，又小声说，“你别去了，他好像不想让人理。”

陆清绾还是站起身，走到走廊上，轻轻在舒言身边坐下，声音放得更柔：“舒言，怎么了？是不是体检有什么事？”

舒言猛地回神，看到是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把体检表往身后藏：“没什么。”他指尖攥得发白，连声音都有些发紧。

陆清绾没再追问，只是轻轻说：“不管是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要是不想说，我就陪你坐会儿。”她坐在那里，像株安静的月桂，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淡淡的药香。

舒言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我好像长不高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陆清绾愣了愣，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微凉：“没关系呀，身高而已。你懂那么多知识，又那么细心，大家都很佩服你。”

舒言抬起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那点失落好像被抚平了些。他刚想说话，就看见建鹏和陈思思跑过来，建鹏大大咧咧地问：“舒言，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凶。”

舒言连忙收起体检表，勉强笑了笑：“没事，刚才有点不舒服。”

陆清绾站起身，朝他们笑了笑：“那我先回教室了。”

她走回教室时，莫纱正趴在桌上画小人，见她进来，立刻举起本子：“陆清绾，你看我画的你！好看吗？”

本子上画着一个穿月白裙子的女孩，额间有个小小的月牙印记，旁边还画了个银发的小人，应该是楚惟。陆清绾笑了笑，眼里漾着柔光：“很好看，谢谢你。”

莫纱得意地把本子收起来。

陆清绾想起高泰明离开时的背影，又看了看莫纱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这个看起来娇蛮的小姑娘，也只是想找个伴吧。

莫纱偷偷看了眼陆清绾，心里想：要是能一直和她一起上学，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