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封银沙

篝火晚会的热闹顺着晚风飘得很远，三人沿着草坪边缘走，没多久就看见个挂着彩灯的面具摊。木架上摆着各式面具，有绣着金线的蝴蝶纹，也有缀着羽毛的半脸款，暖黄的灯光照在上面，倒添了几分神秘。

“这里有空白面具可以画哎！”陈思思拉着陆清绾走到摊前，拿起一张素白的纸面具，“我们试试？”

高泰明也拿起一张，指尖敲了敲面具边缘：“画什么？”

陆清绾没说话，目光落在个银灰色的半脸面具上——面具边缘绣着细闪的银线，像落了层月光，正合她心意。她刚伸手把面具拿在手里，身后忽然涌来一群笑闹的孩子，推搡间把三人冲散了。

“阿绾！”

“陆清绾！”

陈思思和高泰明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盖了大半，陆清绾被人群带着往后退了两步，等站稳时，身边已没了两人的身影。她拿出手机刚想发消息，屏幕先亮起——是陈思思发来的，说她和高泰明被挤到了另一边，让她别乱跑，他们来找她。

陆清绾回了句“我在面具摊附近逛逛，你们别急”，收起手机时，握着面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银线。刚才被人群闹得有些闷，她便沿着篝火边缘往僻静处走，渐渐远离了中心的喧闹。

草坪尽头有片栽着冬青的角落，路灯照不到这里，只有远处篝火的光隐约映着树影。陆清绾刚想转身往回走，忽然听见冬青丛后传来低低的斥骂声：“穷酸样还敢来这种地方？身上有值钱东西没？”

她脚步一顿，放轻动作绕到丛后，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正围着个蹲在地上的人，其中一个还抬脚踹了踹那人的胳膊。

陆清绾心一紧，没敢立刻出声。她瞥见不远处有个卖荧光棒的小摊，灵机一动，转身快步跑过去买了两根，又折回冬青丛附近，故意把荧光棒甩得“哗啦”响，同时扬高声音喊：“哥？你不是说在这附近等我吗？怎么没看见你？我让司机也过来了，他说就在这附近……”

她边喊边往冬青丛这边走，故意让那几个男生看见她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像是真在联系旁人。那三人果然慌了，骂骂咧咧地瞪了眼地上的人，转身就往暗处跑了。

陆清绾等他们跑远了，才快步走到冬青丛后，蹲下身看向地上的人：“你没事吧？”

那人缓缓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浅色的睫毛和头发，正是她之前在仙境通道关闭后见过的封银沙。他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见是她，愣了愣，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戒备，随即又黯淡下去，像被惊扰的幼兽。

“是你。”封银沙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他慢慢站起身，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想把滑落的衣领往上拉了拉，似乎想遮住自己的样子。

陆清绾没提他的白化病，也没提上次的相遇，只轻声问：“他们欺负你了？有没有受伤？”她注意到他胳膊上有块红痕，应该是刚才被踹的。

封银沙摇摇头，抱紧了怀里的布包，低声道：“没事，谢了。”他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更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陆清绾站起身，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银灰色面具上。她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把面具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封银沙愣了一下，没接，只垂着眼看那面具——银线在月光下闪着细弱的光，半脸的款式刚好能遮住大半张脸。

“这里人多，难免有不长眼的。”陆清绾把面具往他手里塞了塞，声音放得更柔，“戴着它，能清静些。”她没说“遮一遮”，只说“清静些”，怕戳到他的痛处。

封银沙的指尖碰到面具的布料，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他抬头看陆清绾，她眼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坦荡的善意，像刚才递过来的不是面具，只是一颗普通的糖。

他沉默了会儿，终于轻轻接过面具，攥在手里：“……谢谢。”

“不用谢。”陆清绾笑了笑，指了指篝火旁相对安静的长椅区，“那边人不算多，还有灯，你去那边待着吧，比这里安全。”

封银沙捏着面具，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她指的方向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陆清绾还站在原地，月白色的礼裙在暗夜里像朵浮着的云，见他回头，还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别过脸，快步往前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上的银线。布包里的黑香菱悄悄探出头，小声说：“她好像……不是坏人。”

封银沙没说话，只是把面具往怀里收了收，像是怕被风刮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