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筏悄无声息落在公园僻静的长椅旁,陆清绾扶着椅背坐下时,楚惟已化作娃娃大小,轻轻落在她膝头。春日的风带着暖意,拂过她月白的裙摆,袖袋里的月绒动了动,探出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青草刚冒芽,樱花落了一地浅粉,远处有孩童的笑声,是人间最寻常的模样。
“先坐会儿吧。”陆清绾指尖轻轻拂过楚惟的银发,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静,“我想知道……我走之后的事。”
楚惟在她膝头坐稳,抬头望她。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袋,那里是月绒暖烘烘的身子——她虽仙力鼎盛,此刻却仍带着人间陆清绾的柔软,连询问都透着小心翼翼。
“七日之约……最终善了了。”楚惟声音放得更低,“你挡下那道雷电后,所有人都停了手。”
陆清绾指尖一顿,袖袋里的月绒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泛出淡淡的金光晕。
“那他们……”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冰公主和灵犀阁的人呢?叶罗丽战士们……”
“冰公主暂时停住了冰雪,说会给人类几天时间。”楚惟轻声道,“庞尊把你化的光点拢了很久,直到风把它们吹向云端才松手。后来他去了陆家庄园,站在你常坐的露台前,待了整整一夜,周身没敢放半点电弧。”
他顿了顿,继续说:“叶罗丽战士们和辛灵仙子回了娃娃店。陈思思总在琴房弹《月光》,说你还没来得及学;高泰明把你偷拍他的照片洗了出来,贴在天台的栏杆上;王默在窗台种了月见花,天天给它浇水,说要等花开了拍给你看。”
陆清绾低着头,看着楚惟银灰色的发顶,忽然想起自己藏在枕头下的两个相机。
“你赶回医院后,”她轻声问,“那两个相机……送到了吗?”
“送到了。”楚惟点头,眼底泛起柔意,“我用仙力凝了个假身子,让你像睡着一样。护士发现时,陆先生正好赶来了。他看到枕头下的银灰色相机,按了开机键,看完你录的视频,在病房里坐了很久,没哭,就是握着相机的手一直在抖。”
他想起那天陆允川的样子——西装上沾着雪,头发凌乱,却一直轻轻抚摸着假身子的脸颊,低声说“绾绾不怕,哥在”,像从前无数次她生病时那样。
“葬礼那天,陆先生把你‘的骨灰’葬在了能看见月亮的山坡上。”楚惟继续道,“叶罗丽战士和灵犀阁的人都来了,躲在墓园入口,等陆先生走了才敢靠近。我把米白色相机给了他们,你录的视频……他们都看了。”
他想起冰公主看着屏幕时掉的泪,想起庞尊攥紧相机的样子,想起陈思思蹲在墓碑前发抖的肩膀,补充道:“他们都记着你的话呢。冰公主说会等春天,庞尊往暖房送了雷光草,说能让月见花开得更好,叶罗丽战士们天天去娃娃店打扫,说要等辛灵仙子回来。”
陆清绾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捏了捏袖袋,月绒用软乎乎的声音小声说:“主人,他们都很想你。”
她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有些湿意。春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像陆允川曾递来的热粥,像陈思思塞给她的巧克力,像所有属于人间的暖意。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抬手将楚惟轻轻抱起,放在掌心,“谢谢你,楚惟。”
楚惟在她掌心蹭了蹭,像从前在人间时那样,用额头轻抵她的指尖:“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远处的樱花树下落了片花瓣,被风卷着飘过来,落在陆清绾的裙摆上。袖袋里的月绒探出脑袋,用鼻尖碰了碰花瓣,眼睛亮晶晶的。
陆清绾望着不远处的长椅,那里空着,却仿佛能看见从前的自己——脸色苍白,靠在楚惟身上,看孩童追着风筝跑,说“楚惟,人间真好”。
“我们再坐会儿吧。”她轻声说,将掌心的楚惟拢得更紧了些,“等会儿……去清溪峡附近看看,就远远看一眼。”
楚惟应声,抬头望她。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她眼底泛着浅淡的光,像盛着春日的风。
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见故人。可没关系,他会陪着她,像在人间时那样,像在神殿时那样,无论她是创世神,还是陆清绾。
只要她想,他可以陪她在这公园的长椅上,坐过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