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最后记得的，是紫黑色的劫雷像龙蛇似的缠上他的剑。
作为修真界最年轻的“太清道体”，他渡劫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谁料最后一道“九天玄雷”愣是拐了个弯，带着一股子不属于修真界的邪门能量，把他连人带剑劈得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鼻尖钻进来的不是灵雾的清冽，而是一股子混杂着汽车尾气、食物油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草木的腥臭味。
道玄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冰凉坚硬的地面上，手边还压着个印着“可乐”二字的空罐子。抬头望去，高楼如林，霓虹闪烁，穿着奇装异服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看他一眼——除了一个抱着电线杆、眼神涣散的醉汉，正对着他嘿嘿傻笑。
“此乃何地？”道玄皱眉，拂去道袍上的灰尘。他那身绣着云纹的月白道袍在这光怪陆离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得像幅被错贴的古画。
更让他在意的是空气中那股腥臭味。不同于修真界的魔气那般霸道，这股气息驳杂、阴冷，像受潮发霉的棉絮，缠在人的经脉边缘，让他这位养气千年的修士都觉得胸口发闷。
“好重的浊气……”道玄指尖凝起一丝灵力，正想探查四周，突然感到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
不是地震。
是某种巨大的、带着恶意的东西在快速逼近。
道玄眼神一凛，身形瞬间飘然后退三丈——这手“踏雪无痕”的轻功，让刚走过街角的一个上班族惊得手里的咖啡都洒了。
下一秒，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头足有卡车大小的怪物撞破了路边的护栏，嘶吼着冲了出来。
那怪物形似传说中的“火车”，却生着密密麻麻的眼睛，车厢缝隙里淌着暗红色的粘液，车轮碾过地面时，留下的不是辙痕，而是冒着白烟的腐蚀印记。最骇人的是它张开的巨口，里面没有獠牙，只有无数只挥舞的、婴儿手臂似的触须，正对着一个吓得瘫坐在地的小女孩伸去。
“特级咒灵……”有路过的咒术师脸色惨白，刚想结印，却被那咒灵散发出的压迫感钉在原地。
道玄却看得眉头更紧了。
“浊气凝聚成形，还生得如此……丑陋。”他摇了摇头，从宽大的道袍袖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黄纸符。符纸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渡劫时被雷劈的。
他屈指在符纸上快速划过，指尖灵力注入，黄符瞬间亮起淡淡的金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煞，”道玄抬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掌心雷。”
话音落下，那张“掌心雷符”脱手飞出，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精准地撞上了咒灵的巨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破裂。
紧接着，那足以让特级咒术师头疼的咒灵，整个身体从内部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碎屑，被风一吹就散了，连点腐蚀性的粘液都没剩下。
刚才还吓得腿软的咒术师：“？”
瘫坐在地的小女孩：“？”
远处偷偷观察的监控设备后面，咒术高专的工作人员集体陷入了沉默。
道玄拍了拍手，觉得这“浊气聚合体”比修真界的低阶魔修好对付多了，就是长得太影响道心。他走到小女孩面前，弯腰，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像私塾先生训话）问道：“小友，无恙否？”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指着他身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道玄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黑色眼罩、白发及肩的男人正悬浮在半空中，姿势嚣张地看着他。男人穿着奇怪的黑色制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嗯，道玄一时找不到词形容，只能归结为“不太正经”的气息。
更让道玄在意的是，这人身上的能量波动极其诡异——强大得离谱，却又混乱不堪，像是把多种属性的灵力强行揉在了一起。
尤其是那头白发，在道玄看来，分明是体内火灵过盛、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白发男人，也就是五条悟，此刻内心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旁人。
无咒力反应。
没有结印。
一张破纸。
秒了特级咒灵。
这四样东西组合在一起，直接击穿了他对咒术界的认知。
他瞬移到道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穿着古装剧似的道袍、气质却像老古董的男人，用带着戏谑的语气开口：“哦呀哦呀，这可真是捡到宝了……你是什么人？咒灵操术的叛徒？还是哪个隐秘家族的私生子？”
道玄仰头看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人不仅能量混乱，说话还颠三倒四。
他从袖袋里又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圆滚滚、泛着清辉的药丸，递了过去。
“道友请了。”道玄的语气带着几分前辈对后辈的关怀，还有点“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观道友发色，恐是火灵入体，心魔滋生之兆。此乃‘清心丹’，服下可暂平内息，切记日后不可再强行催动异种灵力，以免爆体而亡。”
五条悟：“？”
他低头看着那粒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药丸，又抬头看看道玄那张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我这是为你好”的脸，突然觉得……这比遇到特级咒灵还有趣。
“火灵入体？”五条悟挑了挑眉，伸手摘下眼罩，露出那双能看透一切咒力流动的六眼，猩红的瞳孔在路灯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你是说这个？”
道玄看着他的眼睛，瞳孔微缩。
那双眼眸里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甚至能扭曲周围的空间，却也杂乱得像个堆满了废料的丹炉。
“啧，”道玄收回手，把清心丹重新塞回玉瓶，语气更惋惜了，“不仅火灵入体，眼窍还出了问题……这般根骨，可惜了。”
五条悟被他这老干部式的评价逗笑了，他俯身，凑近道玄，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头，你刚才用的不是咒术吧？那是什么？魔法？还是……别的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道玄不动声色地后移半步，拉开距离，一脸正色：“非也。乃太清道法，掌心雷符。”
“道法？”五条悟笑了，六眼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有意思。喂，老头，要不要跟我走一趟？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治好你的‘老古董病’哦。”
道玄看了看四周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又看了看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最后目光落在五条悟那身“不太正经”的制服上。
此地浊气弥漫，必有蹊跷。这个“走火入魔”的道友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能量强大，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可。但贫道有一事相询。”
“说。”
“此地……厕所在何处？贫道渡劫前，喝了太多灵茶。”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秒杀完特级咒灵、一脸严肃问厕所位置的“老古董”，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可能会变得非常……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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