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浸了水的棉线,慢悠悠地荡过教学楼。教室里的日光灯嗡嗡响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林砚舟摊开数学练习册,盯着最后一道附加题皱起眉,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辅助线,还是没找到头绪。
“这里。”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指尖点在他画错的辅助线上。沈知珩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侧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呼吸扫过林砚舟的耳廓,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冽气。
“应该连接AC,用相似三角形。”沈知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教室里的安静,“你看这两个角,其实是对顶角的补角。”
林砚舟的注意力全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了。沈知珩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腹带着点薄茧,大概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他顺着那指尖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豁然开朗,刚才卡了半小时的思路突然通了,笔尖在纸上沙沙写起来,快得停不下来。
“谢了。”他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赶紧把练习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沈知珩没说话,转回去继续做自己的题,只是林砚舟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放在桌沿的手,悄悄蜷了蜷。
后排传来江叙白和陆景辞的低语声。江叙白大概又在讲什么笑话,陆景辞低低地笑,声音像落在湖面的雨珠。苏砚礼坐在陆景辞旁边,推了推眼镜,偶尔插一两句,三个人凑在一起,像团暖融融的光。
林砚舟忽然觉得,这样的晚自习也不算难熬。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落在沈知珩的练习册上,把他写的“解”字照得格外清晰。他想起下午那片被胶带粘好的银杏叶,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语文书里,大概也沾着点月光吧。
下课铃响时,江叙白第一个蹿起来,甩着书包往门口冲:“走了走了,去吃巷口那家麻辣烫!”
陆景辞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苏砚礼已经把两人的练习册摞在一起,轻声说:“明天要交的卷子,你是不是落抽屉里了?”
林砚舟收拾好书包,抬头看见沈知珩也站了起来,黑色的书包搭在肩上,那枚玉珩在月光下泛着柔光。“一起走?”沈知珩忽然问,声音比平时高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砚舟愣了愣,赶紧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走廊里,脚步声被拉得很长。夜风从窗户钻进来,卷起林砚舟额前的碎发,他偏头时,正好看见沈知珩的侧脸,月光在他下颌线描了道银边,比下午在篮球场上的样子柔和了许多。
“你住哪?”林砚舟没话找话,手心有点冒汗。
“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沈知珩说,“你呢?”
“我也是。”林砚舟心里一跳,原来住得这么近。
走到校门口时,江叙白他们还在等红灯,看见他俩,江叙白吹了声口哨:“哟,学霸组合深夜同行啊?”
沈知珩没理他,只是脚步慢了点,等林砚舟跟上来。绿灯亮了,江叙白勾着陆景辞的脖子往前跑,苏砚礼跟在后面,三个人的笑声飘在风里。
林砚舟和沈知珩走在后面,隔着半步的距离。路过那棵老梧桐树时,沈知珩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是片梧桐叶,比银杏叶大得多,边缘带着点金黄。
他把叶子递给林砚舟:“这个也能当书签。”
林砚舟接过来,叶子上还带着点夜露的凉,他捏着叶柄转了转,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甜。
“明天见。”走到分岔路口时,沈知珩说。
“明天见。”林砚舟挥挥手,看着沈知珩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家走。他把梧桐叶夹进数学练习册里,和那片银杏叶隔着几页纸,像是藏了两个小小的秘密。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里的砚台(那是爷爷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总背着)轻轻撞着后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在替他数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