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跑道尽头的目光
运动会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阳光把跑道晒得发烫。体育老师让长跑选手试跑,林砚舟站在起跑线前,手心全是汗。
“别紧张。”沈知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递过来一颗薄荷糖,“含着,能定神。”
糖纸撕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薄荷的凉气在舌尖炸开,林砚舟吸了口气,感觉心跳确实慢了点。“你5000米什么时候跑?”
“明天上午。”沈知珩看了眼跑道尽头的计时台,“你是下午三点,我会去看。”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砚舟跟着人群冲了出去。起初他跑得很稳,把沈知珩教的呼吸法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可跑到第三圈时,腿开始发沉,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眼前的跑道变成了晃动的色块。
他看见江叙白在看台上跳着挥手,陆景辞举着瓶水站在终点线旁,苏砚礼抱着笔记本,大概在记录时间。然后,他看见了沈知珩。
沈知珩站在弯道的栏杆边,没像别人那样大喊加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两束追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林砚舟忽然想起周末磨墨时,沈知珩说“心定了,笔就稳了”,脚步竟真的轻快了些。
最后一圈,有人从旁边超了过去,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发烫。林砚舟咬着牙加速,耳边的欢呼声变得很远,只有沈知珩的目光,像落在他肩上的手,稳稳地推着他往前跑。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腿一软,差点摔倒,被人稳稳地扶住了。是沈知珩。
“没事吧?”沈知珩的声音里带着点喘,大概是跑过来的。他拿出毛巾擦林砚舟额角的汗,动作比平时重了点,却很仔细。
“还行。”林砚舟靠在他怀里,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
江叙白举着相机跑过来:“刚才那下超帅!我拍下来了,回头给你洗出来!”他举着相机翻看,忽然“咦”了一声,“沈知珩,你这表情……像是比自己跑第一还紧张啊。”
沈知珩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水拧开递给林砚舟,耳根悄悄红了。
运动会当天,秋阳格外烈。上午的5000米比赛,沈知珩全程领跑,到最后一圈时,他忽然回头往看台上扫了一眼。林砚舟赶紧站直了挥手,看见沈知珩的嘴角好像弯了一下,然后加速冲过了终点,把第二名甩开了半圈。
“学霸就是学霸,跑个步都这么卷。”江叙白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你看苏砚礼,把沈知珩的每圈用时都记下来了,比记公式还认真。”
林砚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砚礼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陆景辞站在他身边,帮他挡住刺眼的阳光,两人凑在一起的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
下午三点,3000米的发令枪响了。林砚舟冲出去时,特意往弯道看了一眼——沈知珩果然在那里,手里拿着瓶水,眼神比昨天更亮。
跑到第五圈时,旧伤的脚踝忽然疼了起来,像有根针在扎。林砚舟咬着牙想加速,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砚舟!”
他听见沈知珩的声音穿透人群,抬头时,看见沈知珩已经翻过栏杆,站在跑道内侧,跟着他一起跑。“别停,”沈知珩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急,“看着我,跟着我的节奏。”
林砚舟盯着他的肩膀,跟着他的步伐调整呼吸。脚踝的疼还在,但心里的慌好像被稳住了。他看见沈知珩的喉结在动,大概也在替他使劲,额前的汗滴落在跑道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最后一百米,沈知珩忽然停下来,推了他一把:“冲!”
林砚舟像被按了开关的发条,拼尽全力往前冲。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瘫在地上,看见沈知珩翻过栏杆跑过来,膝盖重重地磕在跑道上,也顾不上疼,只是抓着他的手问:“怎么样?脚踝没事吧?”
他的手心全是汗,还沾着点跑道的红土,握得很紧,像怕他跑掉似的。
“没事……”林砚舟笑了,感觉眼眶有点热,“就是有点累。”
沈知珩把他扶起来,半抱着往休息区走。江叙白举着相机追在后面,喊着“别动别动,这张必须拍下来”,陆景辞和苏砚礼也跟了过来,手里拿着冰袋和云南白药。
“我就说你们俩有问题吧。”江叙白看着沈知珩给林砚舟冰敷脚踝的样子,一脸“我早看出来了”的表情,“沈大学神什么时候对谁这么上心过?”
沈知珩没理他,只是低头调整冰袋的位置,声音很轻:“明天开始,别再晨跑了,养几天。”
林砚舟“嗯”了一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脚踝好像没那么疼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跑道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浓得化不开。
颁奖仪式时,林砚舟拿了第三名。站在领奖台上,他看见沈知珩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还捏着那颗没拆开的薄荷糖,阳光落在他眼里,比金牌还亮。
原来跑道的尽头,真的有等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