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眼皮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龚釢聪是被一阵轻微的摇晃弄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醒啦?”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阿姨正蹲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阿姨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眼睛很亮,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杯。
这不是他妈妈。
龚釢聪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公园的长椅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带着淡淡洗衣粉香味的外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那双白皙纤细、不属于“龚釢聪”的手。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这是哪儿?”
“这里是星光公园呀。”阿姨把保温杯递过来,拧开盖子,一股温热的枣香飘了出来,“你刚才在长椅上晕倒了,我正好路过,喊了你好几声都没醒,就守着你了。来,喝点水吧,加了点红枣,甜甜的。”
龚釢聪没接水杯,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我妈妈呢?”
阿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孩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是你王阿姨啊,王秀莲,你妈妈的远房表妹。你不记得了?你妈妈工作太忙,最近要去外地出差,托我来照顾你一阵子,顺便带你搬到新家去。”
王阿姨?远房表妹?新家?
龚釢聪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他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更不记得妈妈有什么远房表妹。而且妈妈明明昨天还在厨房给他熬绿豆汤,怎么会突然去外地出差?
“我不信,”他往后缩了缩,紧紧攥着衣角,“我要找我妈妈!我家在幸福小区,不是什么新家!”
“幸福小区?”王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孩子,你记错啦。你家早就搬啦。你妈妈临走前还跟我说,你最近总爱说胡话,让我多看着点你。是不是头还晕?再歇会儿,咱们就去新家,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哦。”
变形金刚?龚釢聪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喜欢变形金刚,但这个“王阿姨”怎么会知道?难道……这是“向阳”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美真阿姨,想起ERP基地,想起那些潜藏在平静生活下的危险。眼前这个王阿姨,真的是远房亲戚吗?还是……影界的人?
电视里,影界的人经常会伪装成普通人,接近铠甲勇士的身边……
龚釢聪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悄悄打量着四周。公园里人不多,几个老人在远处打太极,一个妈妈推着婴儿车慢慢走着,阳光暖洋洋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可越是正常,他心里就越不安。
“我不渴,”他把保温杯推回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回家,现在就想。”
王阿姨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摸龚釢聪的头:“向阳,别闹脾气了。你妈妈是为了工作才……”
“我不叫向阳!”龚釢聪猛地躲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叫龚釢聪!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阿姨的动作顿住了。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无奈?
“好,好,不叫向阳,叫聪聪,行不行?”王阿姨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哄一个耍赖的孩子,“咱们先去新家看看,要是你不喜欢,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我保证,过几天就带你去找妈妈,行吗?”
龚釢聪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可他只看到了满满的耐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也许,先跟着这个“王阿姨”走,看看她说的“新家”到底是什么地方,才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王阿姨明显松了口气,把外套叠好放进随身的布袋里:“这才乖嘛。走吧,新家离这儿不远,咱们走路过去就行。”
龚釢聪跟着她站起身,小手紧紧攥着布袋的带子,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注意到,王阿姨走路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他靠里侧走,路过路口时,会格外仔细地看两边的车。
这些细节让他心里的怀疑稍微淡了一点,但那份不安,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意识像是沉在一片温热的水里,浮浮沉沉。
龚釢聪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像是坐在一辆没减震的旧拖拉机上。他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面包车的后座上。
车窗关着,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和灰尘味。阳光被茶色玻璃过滤成了昏黄色,照在对面的车座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光斑。
“醒了?”驾驶座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刚才在公园晕乎乎的,可把你王阿姨吓坏了。”
龚釢聪转过头,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后脑勺头发有点秃,正通过后视镜看他。副驾驶座上的,正是刚才在公园里遇到的王阿姨。
“这是……张叔叔,”王阿姨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意,“他是你张伯伯的儿子,顺路送咱们去新家。”
龚釢聪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车正在一条不算宽的马路上行驶,路边的建筑看起来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有老式的居民楼,墙皮都剥落了,也有崭新的玻璃幕墙大厦,门口停着他不认识的牌子的汽车。
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布料,心里空落落的。妈妈的脸,爸爸的笑声,还有凉席上那滩融化的绿豆冰棒……那些熟悉的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让他鼻子一酸。
“想什么呢?”王阿姨递过来一包饼干,“饿了吧?先垫垫肚子,到了新家给你做红烧肉。”
龚釢聪摇摇头,把脸转向窗外。他看到路边的公交站台广告牌上,印着一个穿着红色铠甲的身影,举着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刀——是炎龙铠甲!
广告牌上的字是“光影铠甲,守护城市”,下面还有一行小字:“ERP安全提示:遇到不明生物请立即联系警方”。
真的是这里……真的是铠甲勇士的世界……
就在他心脏“咚咚”狂跳的时候,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是头晕,也不是恶心,而是一股暖暖的、像温水一样的东西,从胸口正中间开始,慢慢往四肢蔓延。那感觉很舒服,像是冬天里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刚才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平的,没什么特别的。可那股暖流还在慢慢扩散,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犯困。
“怎么了?不舒服?”王阿姨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切地问。
“没……没有,”龚釢聪摇摇头,“就是有点热。”
“热就开点窗。”张叔叔说着,伸手按下了后窗的按钮。
车窗缓缓降下,一股带着热气的风灌了进来,吹起了龚釢聪额前的碎发。他看到路边的树飞快地向后退,远处的天空是那种干净的蓝,飘着几缕白云。
那股暖流还在身体里流动,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他隐隐觉得,这股暖流好像和什么东西有联系——是刚才广告牌上的炎龙铠甲?还是这个世界里某种他不知道的存在?
他想起电视里说的,向阳是“光之血脉”,能和帝皇铠甲产生共鸣。难道……这股暖流就是光之血脉的力量?
这个想法让他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他可能真的拥有了超能力;害怕的是,这种力量会不会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引来那些可怕的异能兽。
面包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速度慢了下来。巷子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快到了,”王阿姨指着巷子尽头,“就在前面那个院子。”
龚釢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巷子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院门,门口种着两棵石榴树,枝头上挂着几个青青的小石榴。
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温馨。
可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股暖流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胸口微微躁动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院背后,藏着的是他无法想象的秘密,而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属于“向阳”的命运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