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海风卷着你的话音飘过去，带着跑了一路的颤音。
秦安“哪吒，我听街坊说……说你烧了村子，还抓了个小孩，心里急得不行，就赶紧跑过来看看。”
说着便抬眼扫过冰面，目光先落在海夜叉怀里的孩子身上，见那孩子只是吓得脸色发白，没受什么伤，才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又看向哪吒，他红衣上沾着冰渍，脸上还有道浅浅的红痕，倒像是刚打完架的模样。
秦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转向敖丙，他额间的角还露着，银蓝色衣袍被扯得皱巴巴的。
秦安“阿丙，你也在这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望着眼前这两个浑身带劲、却在你开口后乖乖站着的人，忽然觉得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架，倒像是场没头没脑的闹剧。
敖丙“小心！”
话音未落，敖丙已伸手将你拽到身后。
几乎是同时，一串五彩斑斓的泡泡从海夜叉嘴里喷出，拖着彩色的光弧朝你飘来，被他挥袖带起的寒气冻成冰球，“啪”地碎在冰面。
哪吒“这啥玩意儿？”
哪吒看得稀奇，早把打架的事抛到脑后，见又一串泡泡飘过来，伸手就去戳。
指尖刚碰到那半透明的膜，泡泡“啵”地破了，一股奇异的腥气散开。
“嘶——”哪吒猛地缩回手，只见他刚才戳泡泡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皮肤泛起青灰色的石纹，顺着胳膊往上爬。
敖丙“不好！”
敖丙脸色一变，认出这是海夜叉的石化毒瘴。
敖丙“别碰！”
海夜叉笑得獠牙直颤，青灰色的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哈哈哈！看看你们四周！多亏了你们给了我时间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他晃了晃爪子，冰面下突然钻出无数滑腻的触须，将这片冰原缠得密不透风，“不是要逞英雄？不是要打妖怪？现在——”
他猛地将怀里的小女孩举到嘴边，那孩子吓得闭紧眼睛，哭声都卡在喉咙里。
“我就吃了她！”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小小的身影囫囵吞了下去。
喉结滚动的瞬间，冰面上的触须都兴奋地扭曲起来。
秦安“不要！”
你失声尖叫，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方才还在海夜叉爪中瑟瑟发抖的小身影，那怯懦的眼神、紧攥衣角的小手，此刻竟被那妖怪……你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站不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敖丙迅速将你带到冰面后方，低声道。
敖丙“躲在这里别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银蓝色闪电掠出，海夜叉喷出的毒泡泡擦着他衣袂飞过，在冰上炸成青灰色的烟。
他避开空中的泡泡，身形灵活得像水中游鱼，转瞬便冲到海夜叉面前。
没等那妖怪反应，敖丙攥紧的拳头已带着凛冽寒气，一拳拳砸在它鼓胀的肚子上。每一拳落下，海夜叉都疼得怪叫，肚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
“呃啊——”海夜叉捂着肚子弓起身子，喉间一阵翻腾，猛地张开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它口中滑了出来。
敖丙眼疾手快，稳稳接住那软倒的孩子。
小女孩浑身湿冷，闭着眼咳个不停，嘴角还沾着腥气，却总算保住了性命。
他将孩子护在怀里，转身看向仍在挣扎的海夜叉，眼底已凝起彻骨的寒意。
海夜叉捂着肚子狂笑，涎水滴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青灰色的小点：“哈哈哈！那些泡泡都是我的口水变的——沾了就石化，你以为你躲得掉？”
话音刚落，你便看见敖丙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方才为护着怀里的孩子，衣袖不慎蹭到了一缕泡泡炸开的青烟，此刻银蓝色的衣袍正从袖口开始泛起石纹，那层青灰顺着手臂往上爬，连带着他垂眸的侧脸都凝上了一层僵硬的白。
秦安“阿丙！”
你心头骤然一紧，手脚冰凉地想冲出去，可刚迈半步，就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别过来”。
他定是早就料到会有变数，才特意将你安置在触须够不到的冰坡后。
你死死攥着衣角，看着敖丙周身的石纹一点点蔓延，看着他想抬手却已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石化的冰冷吞噬他最后一点动作，像一尊被冻在时光里的玉像。
海夜叉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你耳膜生疼。
你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却不敢再往前一步——你知道，此刻冲出去，只会让他的守护变得毫无意义。
海夜叉狞笑着举起冰锥，那锥尖在日光下闪着森冷的光，正对着被石化的敖丙。
银蓝色的身影僵在冰面，连垂落的发丝都凝着石霜，像一尊易碎的玉像，下一秒就要被那冰锥砸得粉碎。
秦安“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你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咚”地跪在冰上。
寒意顺着膝盖钻进骨头缝，可你顾不上疼，只死死盯着那高举的冰锥，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砾，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丙还保持着护着孩子的姿势，石纹已漫过他的脖颈，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此刻凝着最后一丝未散的惊惶——不是为自己，是望向你这边的方向。
海夜叉的笑声震得冰面发颤，冰锥带着风声落下的瞬间，你几乎要窒息。
你正欲冲上前去，却被哪吒一把按住，拉回了原地。
还未等你反应过来，他已经闪电般掠了出去。
只见他身形矫健，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踢出，正中海夜叉手中的冰锥。
一瞬间，寒光四溅，冰锥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在空中散落开来，如同一场冰冷的雨。
海夜叉见状，立即飞奔而逃，边跑边吐出一串串泡泡，将自己团团围住。
这些泡泡蕴含奇异的力量，一旦触碰便会使人化为石雕，哪吒因此不敢贸然上前。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已化为雕像的敖丙身上。
心念一动，他迅速搬起敖丙，将其当作扇叶般在手中挥舞，疯狂地击散那些逼近的泡泡。
海夜叉见形势危急，又拼命吐出更多的泡泡企图反击，但未等泡泡完全成型，哪吒已抡起敖丙的石像狠狠砸去，精准命中它的面门。
哪吒毫不留情，用力将石像接连砸向海夜叉，直到它狼狈地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少侠饶命！我给你解药！”
哪吒“解药？”
你望着海夜叉从鼻子里擤出的那团黏稠鼻涕，又瞥见贝壳上那令人作呕的一滩，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阵反胃涌上喉咙，但你强行压下这股冲动，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你知道，这看似恶心至极的东西，却是能让石雕恢复原状的唯一解药。
海夜叉咧嘴一笑：“嘿嘿，放心，管够。”
哪吒看着那团黏糊糊的东西，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看了眼被石化的敖丙，又看了眼你，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他眼一闭，竟真的仰头把那东西吞了下去。
刚咽下去没两秒，他突然“呕”地一声捂住嘴，转身趴在冰面上猛吐起来，连眼泪都呕出来了，胃里翻江倒海，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罢休。
哪吒“呕……这破玩意儿……还带大蒜味的……呕……”
他一边吐一边骂，声音都带着哭腔，红通通的脸皱成一团，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你看着已经恢复的哪吒，赶紧递过帕子，心里又急又暖——这混小子看着野，倒比谁都重情义。
你望着敖丙被石化的侧脸，石纹已漫过他的唇线，那原本总是抿着的嘴角此刻僵成一道平直的线，连呼吸的起伏都消失了。
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发皱，你忍不住喃喃自语。
秦安“可是阿丙……他没有嘴巴了，要怎么喝下这解药？”
话音刚落，哪吒正趴在冰上干呕，闻言猛地抬起头，红着眼圈看向敖丙，又低头瞅了瞅海夜叉那堆还在冒泡的“解药”，眉头拧得更紧。
秦安“总不能……也给他硬灌吧？”
他啧了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恶心的画面，又忍不住呕了两下。
海夜叉瘫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哼唧：“解……解药沾到石身就行……不用……不用喝……”
哪吒一听这话，猛地从冰上弹起来，一把揪住海夜叉的领子，红着眼圈吼道。
哪吒“你咋不早说？！”
唾沫星子都溅在那妖怪青灰色的脸上，方才吞解药的恶心劲混着怒气，让他手劲大得吓人。
海夜叉被揪得喘不过气，脖子伸得像只老鸭，委屈巴巴地嘟囔：“你……你也没问我啊……”声音细若蚊蝇，却被哪吒听得一清二楚。
哪吒“我没问你就不说？”
哪吒更气了，抬手就要再揍，却被你连忙拉住。
秦安“先救阿丙要紧。”
你轻声劝道，指了指敖丙石化的身影。
哪吒这才悻悻地松开手，把海夜叉往冰上一甩，恶狠狠地瞪他。
哪吒“要是解药没用，小爷把你挫骨扬灰！”
说着转身抓起那沾着解药的贝壳，几步冲到敖丙面前，皱着眉看了看，还是嫌恶地用指尖沾了点，小心翼翼地抹在敖丙脖颈的石纹上。
冰面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浪涛拍打冰层的声响。你和哪吒都屏住呼吸，盯着那抹青绿色的痕迹慢慢渗入石纹——好像，真的有用……
石化的纹路从敖丙身上褪去，他活动了下手腕，银蓝色的衣袍重新染上生气，只是鼻尖动了动，嫌弃地蹙起眉——身上还沾着那股又腥又冲的怪味。
这时海夜叉正缩着脖子往海边挪，想趁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却被敖丙冷冷叫住。
敖丙“站住。”
那妖怪吓得“噗通”跪在冰上，脑袋“咚咚”往冰面磕，青灰色的脸皱成一团。
“少侠饶命！小的上岸真没干别的，就想偷条狗填填肚子，真的一个人都没吃啊！”
敖丙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敖丙“你已交出解药，我不伤你。但记住，今后若再为非作歹，定不饶你。”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海夜叉连滚带爬地扑到海边，化作一滩浑浊的海水，顺着浪头消失在远处。
敖丙转头看向你，脚步刚要迈开，忽然想起身上的味道，又硬生生往后退了两步，耳尖微微发烫。
他转而看向哪吒，开口道。
敖丙“小孩。”
哪吒以为他要找你麻烦，立刻把你往身后一护，梗着脖子瞪回去。
哪吒“干嘛？打赢了妖怪就想找补？又想打架啊？”
敖丙看着他护犊子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淡淡道。
敖丙“你不是我对手。”
哪吒“你说什么？”
哪吒瞬间炸毛，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哪吒“有本事再试试？”
你连忙拽了拽哪吒的衣角，抬头看向敖丙，却见他目光落在你身上，带着点说不清的温和。
敖丙“我只是想说，方才多谢。”
哪吒愣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显然没反应过来。
他刚才还绷紧了浑身的劲儿，防备着敖丙要动手，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哪吒“你说啥？”
他皱着眉，把你往身后又拉了拉，像是怕自己听错了。
哪吒“你谢我？”
敖丙点头，目光掠过他还带着点僵硬的手臂——那是方才被石化的痕迹，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敖丙“若非你及时阻止海夜叉，后果不堪设想。”
哪吒张了张嘴，脸颊忽然有点红，梗着脖子别过头。
哪吒“谁、谁要你谢了！小爷只是看不惯那妖怪欺负人……”
嘴上硬气，攥着你的衣袖的手却悄悄松了些力道，连带着炸起来的头发都温顺了几分。
你看着这两人一个清冷着道谢，一个别扭着嘴硬，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唇角。
冰原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可此刻心里却暖融融的，方才的惊险仿佛都被这片刻的平静冲淡了。
你伸手拍了拍哪吒的后背，声音温和。
秦安“好啦，别对着干了。阿丙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坏人，刚才还救了那小女孩呢。”
哪吒撇撇嘴，却也没再硬顶，只是从你身后探出头，斜睨着敖丙。
哪吒“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嘴上这么说，护着你的胳膊却悄悄放了下来。
敖丙看了你一眼，眼底的清冷淡了些，对着哪吒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你的话。
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那股腥气似乎散了些，这才往前挪了两步，站定在你身侧。
冰面在阳光下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里，你看了看身边一个红衣张扬、一个蓝衣清冷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海边的闹剧，倒像是把原本不相干的人，莫名地系在了一起。
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毽子，红绒绒的毛球上还沾着点沙粒，她踮着脚递到哪吒面前，怯生生的眼睛里没了方才的恐惧，反倒亮晶晶的。
哪吒抱着她的手猛地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那只举到眼前的小手，又看了看女孩仰起的小脸，喉结动了动，声音竟有些发哑。
哪吒“你……你不怕我吗？”
他总记得旁人见了他就躲，要么是嫌他顽劣，要么是怕他那身上的戾气，除了秦安，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这么近递东西给他。
女孩摇了摇头，小手又往前送了送，细声细气地说：“哥哥救了我，我、我想请你踢毽子。”
哪吒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把女孩放下，挠着头往后退了半步，脚却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石子，差点绊倒自己。
他瞥了眼你和敖丙，见你们都在笑，更不好意思了。
说着就伸手去接那毽子，指尖碰到绒球的瞬间，竟难得地放轻了力道。
你笑着捡起地上的毽子，往空中一抛，抬脚轻轻一勾，红绒球在脚尖跳起轻快的舞。
秦安“来啊，一起玩会儿？”
哪吒眼睛一亮，刚才的别扭劲儿早抛到脑后，一个箭步冲上来，抬脚就往毽子上踹，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把毽子踢飞。
哪吒“嘿，看我的！”
他咋咋呼呼地调整姿势，红衣在夕阳下划出活泼的弧线。
敖丙起初还站在一旁看着，你把毽子往他那边轻踢过去，笑着扬下巴。
秦安“阿丙也来啊！”
他犹豫了一下，银蓝色的身影动了，足尖轻点，精准地将毽子勾回中间，动作轻盈得像踏在浪尖上。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渐渐融化的冰面上，又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哪吒的笑声最响，总在踢飞毽子时懊恼地跺脚；敖丙话不多，却总能稳稳接住跑偏的毽子，偶尔和你眼神撞上，会悄悄弯一下唇角；你在中间来回跑动，看着红衣张扬如火焰，蓝衣清冷似月光，毽子在三人之间飞来飞去，红绒球沾着金红的霞光，像一颗跳动的小太阳。
海风吹来带着暖意，远处传来归船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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