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它，一年后，孩子留下，你滚。”
陆惊宴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没有一丝温度。我刚从产房里被推出来不到三个小时，麻药的余韵还在四肢百骸里作祟，身体虚弱得像一滩烂泥。
而我的新婚丈夫，那个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将一份拟好的协议甩在我的床头柜上。
白纸黑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婚后协议》，甲方：陆惊宴，乙方：苏念。
核心条款简单粗暴：一年为期，我需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照顾好刚出生的女儿。期满，我将获得一千万现金补偿，然后从陆家，从他和他女儿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苏念，苏家养了二十年的假千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在真千金苏晚晚嫌弃这门婚事时，替她嫁给这个传闻中性情乖戾、克妻克亲的陆家继承人冲喜。
而我怀里这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就是“喜”的证明。
所有人都说我命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从苏家那个华丽的笼子，换到了陆家这个更金碧辉煌的囚笼。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好，一千万，足够我带着我那个名义上的、体弱多病的母亲远走高飞，再也不用看苏家人的脸色。
我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准备去拿那支笔。
就在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带着极度不满的尖叫，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中炸响：
【奶奶的！合约婚期才一年？太好了！一年后我妈就是富婆了！我爹这个追妻火葬场预备役，等着哭吧！】
我猛地一僵，手指停在半空中。
幻觉？产后抑郁导致的幻听？
我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怀里那个刚刚还在闭眼酣睡的小婴儿。她的小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可那声音，清晰得不容置疑，就回荡在我的脑子里。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陆惊宴！你个睁眼瞎！现在对我妈爱答不理，以后追我妈追到火葬场都烧成灰了！还一千万，呸！我妈一根头发丝都比这一千万金贵！】
我：“……”
我彻底石化了。
我……我能听见我刚出生的女儿的心声？
这个认知太过荒谬，以至于我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陆惊宴皱起了眉，显然对我迟迟不签字的行为感到不耐。他眼中的厌恶又深了几分，仿佛多看我一秒都是污染。
“怎么，嫌少？”他冷嗤一声，“苏念，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苏家推出来的一个替代品，别给脸不要脸。”
【对对对，就是这个态度！保持住！千万别崩人设！你现在越狗，以后火葬场烧得越旺！我妈的复仇之路，需要你这把最旺的火来点燃！】
我听着女儿在心里激情澎湃的呐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复仇？什么复仇？
我的人生虽然算不上幸福，但似乎也和“复仇”这么高端的词汇扯不上关系。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攒够钱，带妈妈离开苏家，找个小城市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没有嫌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我拿起笔，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了。
“姐姐，姐夫，我们来看你了！”
一道娇柔甜美的声音传来，我的好妹妹，苏家的真千金苏晚晚，挽着一个英俊男人的手臂，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高定的香奈儿连衣裙，妆容精致，与我这个面色惨白、穿着宽大病号服的产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身边的男人，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顾言，也是苏晚晚的公开情人。
他们是来看我，更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我怀里的女儿，心声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哟，奸夫淫妇一起来了！一个想看我妈被我爹折磨得多惨，好满足她那变态的优越感。另一个，是想趁着我爹新婚，心神不宁的时候，偷我爹公司下个季度的核心竞标底价吧？啧啧，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们长得太好看，用不着。】
我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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