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青楼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鸨谄媚地笑着,推搡着一个红衣女子进来。那女子双手被红布反捆在身后,眼上蒙着块红布,身姿却挺得笔直。
凌霜华正垂手立在邱云海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刺目的红,心头莫名一紧。
邱云海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紫檀木桌,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在暧昧的香氛里格外刺耳。他身边的随从立刻上前,摘下红布。
光线骤入,梅若华眯了眯眼,待看清端坐主位的男人,梅若华恶狠狠地喊了一声,“邱云海”
邱云海慢条斯理地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嘴角勾起一抹阴恻的笑,“梅若华,看来这里挺适合你啊。这一晃十年了吧,你父亲泉下有知,如今看到你这般模样,定会痛心疾首。”
“无耻!”梅若华猛地抬头,眼里淬着冰,若非双手被捆,此刻怕已扑上去撕碎他的嘴脸。
随从厉声喝骂,作势要打:“你!”
“无妨。”邱云海抬手制止,邱云海凑近梅若华的脸,漫不经心地说:“日子还长着,受着吧。”
看到红衣女子和邱云海的对话,凌霜华明白了些,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因为邱云海遭遇了不幸。
邱云海欲要离开被梅若华拦住,“你是怕我杀了你。”
邱云海闻言,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带着几分嘲弄与不屑:“好啊,我等着。”
梅若华还想再拦,却被邱云海推倒在地。
凌霜华在一旁看得浑身发冷——她认得那眼神,是恨,是被碾碎了尊严却还想咬断对方喉咙的恨。就像当年,她娘被凌老三打断肋骨时,眼里也是这模样。
心头像是被什么猛地攥紧,凌霜华几乎是凭着本能上前,蹲下身轻轻扶起梅若华。
邱云海瞥了她们一眼,嗤笑一声:“自身难保的货色,倒还有闲心管别人?”说罢,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手下盯着地上的梅若华,舔了舔嘴唇,谄媚道:“这是老鸨的一番心意
邱云海冷冷地说:“我嫌脏,你要给你。”
另一个瘦高个手下立刻接话,“便宜你了。”说要也离开了房间。
那满脸横肉的手下见状,眼里立刻冒出淫邪的光。他一把揪住凌霜华的胳膊,将她甩到墙角,粗声恶气道:“站这儿看好了,敢出声就剜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转身一把扛起地上的梅若华,那红衣被他肥腻的手攥得皱成一团。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恶奴狞笑着扑上来,伸手就去撕梅若华的衣襟。就在他油腻的手指触到布料的瞬间,她拔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他的胸部,鲜血喷溅在红衣上,像燃得更烈的火。恶奴,瞬间倒地死去。
梅若华喘着粗气从床上爬起来,她转头看向墙角吓得脸色惨白的凌霜华,声音因脱力有些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叫梅若华。现在,跟我逃出去。”
就这样凌霜华和梅若华两人从窗户逃走,但是很快被邱云海的人发现,她俩顾不上什么,只能拼命地逃跑。
“跑呀”为首的人说着。
追兵越来越近,慌不择路间,梅若华瞥见墙边堆着的竹竿,猛地踹倒竹堆,细长的竹竿哗啦啦横亘在巷口,暂时绊住了追兵的脚步。可不过片刻,便有人踩着竹竿跃过,刀光在月下闪得刺眼。
“小心!”梅若华将凌霜华推开,自己却挨了一记重踹,踉跄着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凌霜华想回护,却被另一人扫倒在地,膝盖磕在石阶上,疼得眼前发黑——她那些躲酒泼、避撕扯的躲闪功夫,在真刀真枪的围殴面前,脆弱得像层纸。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呼喊声彻底消失,两人瘫在一片荒草丛中,胸口都剧烈起伏着。
“你没事吧?”凌霜华扶着梅若华的胳膊,声音发颤,“我叫凌霜华,我那点功夫,对付这些人根本不够……”
梅若华摇摇头,刚想说话,却又一阵咳嗽,捂住嘴的指缝间渗出血迹。凌霜华慌了,扶着她往不远处的破屋挪去。那屋子四面漏风,只有一张断腿的木桌,梅若华刚坐下,便再也撑不住,一口血直直喷在地上,染红了枯草。
“你怎么样?”凌霜华扑过去扶住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梅若华喘着气,攥紧她的手:“死不了……歇会儿就好。”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个沾着血,一个带着伤,却都握得死紧。
梅若华的声音还带着气音,眼神却清明了些,“你想问什么?”
“你……”凌霜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你和邱云海,到底有什么仇?”
梅若华望着屋顶的破洞,月光正从那里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她沉默了许久,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十年前,我爹是江南最大的海商,邱云海那时还只是个跑腿的账房。他勾结海盗,抢了我家的船,杀了我爹,还放火烧了整条街的商号——我躲在水缸里,看着他站在火海里笑。
凌霜华听得浑身发冷,原来这世间的恶,竟能狰狞到同一副模样。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淡青色的瘀痕,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爹叫凌老三,是个赌鬼。他喝醉了就打我娘,后来……后来想把我卖给窑子,我娘护着我,被他用扁担打断了肋骨。”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下的旧伤:“我娘死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嫌我碍眼,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了邱云海。他说我是‘孤女’,配得上邱爷的‘善心’。”
破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还有风从墙缝里钻进来的呜咽声。
梅若华拿出怀里的玉佩,“这玉佩是我父母唯一的信物,我就是靠着它,睹物思人,才能活下来,才能替他们爸报仇。”
凌霜华看着那块玉佩,忽然想起自己藏在发髻里的银簪,那是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唯一的思念。
两支残破的物件在月光下轻轻碰了碰,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凌霜华将银簪重新插回发髻,指尖还残留着玉佩的凉意。她抬眼看向梅若华,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未熄的火焰,也映出那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孤绝。
“梅姐姐,”凌霜华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我娘没给我留下什么念想,只有这支簪子。可它在,我就知道自己是谁,该恨谁。”
她望着梅若华眼里未熄的火焰,忽然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那块相对平整的地面,对着空荡荡的四方拜了拜——那里本该有香烛,有誓词,可此刻只有月光和风声作证。
“我凌霜华,”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日以天地为证,愿与梅若华结为姐妹。”
梅若华愣了一下,随即也撑着墙站起来,红衣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紫的光。她走到凌霜华身边,并肩而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梅若华,愿与凌霜华义结金兰。”
“此后生死与共,”凌霜华转头看她,眼里的怯懦被一种决绝取代,“你要报的仇,也是我的仇。”
“此后祸福相依,”梅若华回视她,声音里的戾气化作滚烫的温度,“你要逃的牢笼,我陪你踏平。”
没有三炷香,没有交杯酒,只有两只手在月光下紧紧相握。凌霜华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牢牢扣住了梅若华的指节;梅若华的掌心带着伤,却将那点颤抖稳稳按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风从墙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干草,像是在为这对苦命人低吟。屋顶的破洞漏下更多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像一株从石缝里钻出的双生花,根须纠缠,向着天光拼命生长。
“起来吧。”梅若华先松开手,扶了凌霜华一把,“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听竹苑里任人摆弄的物件,我也不是孤身复仇的丧家女。”
凌霜华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她摸了摸发髻里的银簪,忽然觉得那冰凉的金属有了温度——那是母亲的念想,如今又多了层姐妹的羁绊。
破屋外,远处隐约传来声音,她们知道那些人又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