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霜华半扶半搀着梅若华，深一脚浅一脚往荒僻处挪。身后追兵紧逼，梅若华本就受了内伤，喉头腥甜翻涌，脚步一软栽倒在枯叶堆里。

“梅姐姐！”凌霜华惊呼着去扶，却被她按住手——梅若华抽出染血的匕首抵在自己心口：“你走，别管我！”

话音未落，追兵已到眼前，刀光在月色下直劈过来。凌霜华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挡，却见眼前有一人挡在她们面前。

几声闷哼后，纷纷倒地，捂着咽喉或手腕疼得说不出话。为首的看清端坐青石上的男子，咬着牙低吼：“撤！”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逃了。

林子里霎时静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梅若华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头，挣扎着爬起跪下，额头磕在草里：“侠士武艺高强，若华平生相见，求侠士收我为徒。”

凌霜华也跟着跪下，却紧紧攥着梅若华的衣角——她虽不知这人是谁，却看懂了梅若华眼里的决绝，那是她们唯一的生路。

男子抬眸扫过她们，目光在梅若华染血的红衣和凌霜华发间银簪上稍作停留：“二位，请起，我教你们三招。”

梅若华与凌霜华皆是一怔，没想到会是这般答复。

男子施展招式后问：“看明白了？”

他走到梅若华身前，伸手搭其肩，注入一成内力。

再给凌霜华注力时，男子忽然顿住，眼中闪过讶异，内力探入更深，随即收手，望着她多了探究：“你这身子骨，竟是块练武的料。”

凌霜华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从小只懂躲闪，从未想过“练武”二字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祝你们得偿所愿。”男子话音落，身形已化作青影消失。

林间风凉，梅若华抚着肩头，内力仍在流转，伤痛轻了大半。她见凌霜华发怔，抬手晃了晃：“想什么？”

凌霜华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按在小腹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温润的力道。“他说……我是练武的料。”她喃喃道，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好事！”梅若华抓住她的手，眼里的光比月色亮，“有了内力，报仇更快！”

凌霜华望着她染血的红衣，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想……现在就回去？”

“对。”梅若华点头，声音斩钉截铁，“邱云海以为我们死了，正好打他措手不及。况且……”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我等不了了。”

凌霜华沉默片刻，抬手将发间的银簪拔下，紧紧攥在掌心。簪尖的凉意让她清醒——躲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是时候让那些人尝尝恐惧的滋味了。“好，我们回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内力在体内缓缓游走，脚下的路似乎也不再那么难走。

两人借着树影掩护，悄无声息地往群芳楼走，到的时候都已天亮。

梅若华眼中杀意翻涌，不等老鸨等人靠近，已运起那男子注入的内力，双掌齐出。只听“砰砰”几声闷响，老鸨和几个龟奴便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喧闹声刚起，内院的门便“吱呀”开了，邱云海立在廊下，看见院中红衣染血的梅若华与她身侧紧握银簪的凌霜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抹阴恻恻的笑，“凌霜华，你以为逃出听竹苑，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嗤笑一声，指尖捻着玉佩：“从前你是我案上的玩物，现在也照样掀不起浪。识趣的，自己走回来磕头认错，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不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打手，舔了舔唇角：“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凌霜华攥紧发间银簪，指节泛白，迎着邱云海毒蛇般的目光，声音带着寒意：“邱云海，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丫头？”

银簪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冷芒，她缓缓抬手，将簪尖对准他，眼底翻涌着积压多年的恨意：“今日不是我滚回来，是你的死期到了。”

没等凌霜华出手，梅若华便冲上前去，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凌霜华猛地聚起内力，握紧银簪，足尖点地扑向邱云海，掌风带着几分凌厉。邱云海冷笑挥掌相迎，双掌相击的刹那，凌霜华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喉头腥甜，踉跄后退数步才站稳。

可她没有倒下。

借着后退的力道，她旋身避开邱云海接踵而至的掌风，银簪趁势划向他手腕。邱云海没想到她竟能抵挡片刻，仓促间收势，衣袖已被簪尖划破一道长口。

“有点意思。”邱云海眼中闪过诧异，随即狠戾，“看来那野男人教了你几招？可惜……还不够看！”他步步紧逼，掌风愈发凌厉。

凌霜华咬紧牙关，依着男子所授的法门运转内力，身形在掌风缝隙中辗转腾挪。虽数次险象环生，嘴角也溢出血丝，却硬是凭着一股韧劲儿，勉强撑了下来。

“霜华！”梅若华挣扎着想去扶，却被她按住——两人都已脱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邱云海走出群芳楼，居高临下：“就这点能耐？也敢说要我的命？”

凌霜华扶梅若华起身，却敌不过其手下。梅若华倒地，众人围上来，凌霜华挡在她身上承受拳打脚踢。

危急时刻，一女子突然出现相救，她们竟再次遇上昨夜的男子，随后随两人一同离开。

她们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拜师学武报仇，于是两人就在男子出房门的时候，跪在了他面前，“侠士，收我们为徒。”

他身旁的绿衣女子见到梅若华和凌霜华跪在地上，上前想要将她们扶起，她们却不愿意起来。

梅若华声音因压抑着悲恸而发颤，却字字清晰：“侠士，我全家人被贼人害死，只剩我一个人了。”

凌霜华紧随其后，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说道：“侠士，我和姐姐都被贼人所害，我的母亲被我的父亲打死，我也被他发卖，如今逃出魔掌，求侠士收我们为徒，教我们武功。”

男子仍不愿收徒，二人决意放弃时，梅若华体力不支，男子终是以内力救了她。

邱云海竟寻到此处。梅若华刚醒，两人不愿连累他人，便自行出门应对。

邱云海厉声喝道：“拿下！”他身后的打手刚要扑上来，一道绿影忽然如鬼魅般掠至，就提剑和对方交手。

梅若华与凌霜华望着那熟悉的绿影，见她肩头微颤，恍然对视，齐齐跪下，额头重磕青石板。

梅若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恳切，“恩公！若华感谢您两次出手相救，愿以命相酬，此生无缘拜师，若有来生，您一定要收我为徒。

凌霜华伏在地上，泪湿衣襟：“恩公，霜华与姐姐同谢您救命之恩。我们两次重伤濒死，都是您耗损内力相救——您自己的伤还未愈，却……”她哽咽着，磕了个头，“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这份恩情，我和姐姐来生再还。 ”

两人转身冲向邱云海。梅若华伤势未愈，甫一出手便倒地；凌霜华虽有几分功夫，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见那女子竟挡在梅若华身前，凌霜华也急忙护住她。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出手，独留断后，命她们去码头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回来了。

“我们要去哪？”梅若华扶着凌霜华，望着他身后空荡荡的路，满是疑惑。

素衣女子上前扶住她，声音温和如春风：“回家。”

凌霜华一怔，茫然地重复：“回家？”她们早已没有家了，那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心口最软的地方。

“回桃花岛。”素衣女子微微一笑，望向远处云雾氤氲的海面。

梅若华扶着凌霜华的手猛地一紧，两人对视的刹那，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悟。

凌霜华望着素衣女子温婉的笑容，忽然想起男子注入体内的内力，想起他两次舍身相救时的决绝，眼眶一热，拉着梅若华便要再拜。

梅若华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他既肯带我们回桃花岛，便是认了。等到了桃花岛，再拜师。”

船桨划破晨雾，码头喧嚣渐远。梅若华靠在船舷，红衣猎猎；凌霜华坐于身侧，指尖摩挲发间银簪。

“你看。”梅若华忽然指向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远处岛屿轮廓渐清，漫山桃花如粉雪纷飞，整座岛似浮在粉色云海中。青衫男子立在船头，衣袂与花瓣同舞，素衣女子走近并肩望花海，背影出奇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