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推开房门时,烛火正被穿堂风搅得摇晃,床榻上两道影子应声坐起。陈玄风扯掉嘴里叼着的草茎,挑眉道:“那新来的小师妹,轻功练得怎么样?”
武眠风也从枕头上探出头,眼睛亮闪闪的:“我下午碰见清风师姐了,她去找你时,是不是挺紧张?”
角落里的床榻始终没动静,直到陆乘风倒了杯凉茶,才听见曲灵风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带着刚醒的沙哑:“师父既让她跟你学,自然有道理。”
陆乘风坐到桌边,指尖摩挲着杯沿:“她性子静,学东西快,只是……好像怕人碰。”他想起梅花桩上那瞬间绷紧的脊背,“我碰她肩膀时,她跟被针扎似的。”
曲灵风忽然翻过身,烛火照见他眼底的深思:"怕触碰,要么是性子孤介,要么是……以前受过什么苦。"
“超风师姐是急着变强。”陆乘风轻声道,“她眼里的劲藏不住。”
武眠风抓了抓头发:“清风师姐就温柔多了,说话细声细气的。就是我想给她带路,她总躲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陈玄风嗤笑一声:"你那咋咋呼呼的样子,换谁都得躲。不过那凌清风,确实怪。白日里见她跟梅超风站在一外梅超风跟炮仗似的,她倒像块冰,半天不说一句话,眼神总飘着,像怕被人盯着似的。”
曲灵风的帐子动了动,他似乎翻了个身:“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碰的地方。武师弟,与人相处该有分寸。”他顿了顿,话锋转向陆乘风,“你觉不觉得,师父收她们俩,不止是看资质?”
陈玄风哼了声:“师父做事哪次有准头?前一秒还责骂我,转头就把梅超风塞给我——不过说真的,那丫头眼神里的狠劲,倒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师父。”
陆乘风没接话。他想起凌清风攥紧袖口的样子,想起她提到「报仇」时发白的指尖。或许这两个师妹身上,都背着不愿说的过往。
曲灵风在帐子里叹了口气:“师父做事,啥时候跟咱们解释过?不过既入了桃花岛的门,便是自家人。尤其是清风师妹,你们往后都警醒着点,别毛毛躁躁的, 吓着她。”
陆乘风点头应下,想起凌清风接过水囊时,指尖触到温热囊身的微颤,还有她转身时,被风掀起的袖口下,隐约露出的一点浅疤。那疤痕不像刀剑伤,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磨出来的,浅淡却密集。
烛火渐渐稳了,窗外的风声裹着海潮声涌进来,将三人的低语漫了去。
凌清风推开自己那间小竹屋的门时,天已经擦黑了。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木桌,都是岛上现成的料子做的。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终于松了那口气。
白天被武眠风凑近时的窒息感,陆乘风碰她肩膀时的惊悸,还有梅超风攥紧拳头的样子,一股脑涌上来。她蜷起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鼻尖忽然泛起酸意。
来桃花岛的几日,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藏起所有情绪。可今日被陆乘风那句「不必怕」戳中时,差点就绷不住了。
她抬起手,借着从窗缝钻进来的月光,看着手腕内侧那道浅浅的疤。那是在听竹苑时,被管事的指甲划的。那时她总缩在角落,以为只要够乖够静,就不会被注意——可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那些若有似无的触碰,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阿姐……”凌清风轻声念了句,不知梅超风今日练得怎么样了。她站起身,从床底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梅子。那是前几日武眠风硬塞给她的,她没敢碰,此刻却想着,明天早给阿姐放零嘴。
窗外的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凌清风吹熄烛火,躺到床上,睁着眼睛望着黑暗。陆乘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在这里,不必怕。
她悄悄蜷起手指,触到枕边那枚冰凉的簪子。那是她唯一的想念。或许,桃花岛真的不一样?
她闭上眼,把脸埋进枕头里。至少在这里,有梅超风陪着,有愿意等她慢慢学的陆师兄,还有看似轻佻实则率真洒脱的武眠风师弟,或许……真的可以不用那么怕。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清风的呼吸渐渐平稳,她进入了梦乡。或许还没有适应桃花岛的生活,她依旧还是梦见听竹苑的那些事情,从前的经历已经刻在了记忆里,挥之不去,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解开心结,打开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