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试一次。”她扶着洞壁站起身,刚要凝神运气,却被陈玄风按住了肩膀。
“师妹,今日先熟悉环境,明日再练不迟。”陈玄风的声音依旧沙哑,眼底的青黑比昨日更重,“我与清风师妹去附近拾些枯枝,生堆火驱驱潮气。”
梅超风不疑有他,点头应了。凌清风跟着陈玄风走出山洞时,手心早已攥出了汗。刚离洞口不远,陈玄风便捂着胸口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在发颤。
“陈师兄!”凌清风慌忙扶住他,见他嘴角又沁出了血丝,眼泪差点掉下来,“你这样撑不住的……”
“我也试试。”今早她揣着偷藏的砒霜出门时,手都是抖的。可看着陈玄风每夜咳血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不能只做个旁观者。
陈玄风睁眼时,正见凌清风往嘴里倒了些粉末。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眼里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你疯了?!”
“师兄能试,我为何不能?”凌清风掰开他的手,将药末咽了下去,喉间瞬间涌上一股灼烧般的腥甜,“阿姐的腿不能等,我们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陈玄风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强忍着痛苦皱眉的模样,忽然想起初见时,她还是个跟在梅超风身后怯生生的小丫头,如今却敢吞砒霜陪他疯。
“胡闹!”他的声音发颤,却不知是气还是急。
“师兄不也在胡闹么?”凌清风笑了笑,嘴角已沁出细血,“要试,便一起试。死了……也算做个伴。”
两人找了处隐蔽的灌木丛,各自服下砒霜。不过片刻,毒性便发作起来,凌清风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焚烧,内息在经脉里疯狂乱窜,疼得她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她转头看向陈玄风,见他脸色紫胀,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正承受着更甚的痛苦。
凌清风强忍着疼,试着引导那股混乱的内息,果然比往日顺畅了些许。可这份“顺畅”,是用剜心剔骨的疼换来的。
接下来的三日,山洞里总弥漫着淡淡的甘草味,却盖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腥甜。凌清风渐渐摸出些门道——在毒性发作最烈时,趁着经脉剧痛张开的瞬间运功,虽痛得像要被撕裂,却真能让内息比平日顺畅几分。
陈玄风起初拼命拦她,后来见她每次都咬着牙挺过来,眼里的执拗竟与梅超风如出一辙,便只能作罢。
“你们在做什么?”
这般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凌清风正用袖口替陈玄风擦去嘴角血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草叶响动。她猛地回头,心脏骤然缩紧——梅超风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攥着那本抄本,脸色白得像纸。
“阿姐……”凌清风慌忙站起身,腹内毒性被这一惊扰,顿时又烈了几分,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陈玄风身上。
梅超风的目光落在陈玄风手里的瓷瓶上,又扫过两人嘴角未擦净的血迹,还有地上那摊泛着黑紫的血渍。
陈玄风扶着凌清风站起来,刚想开口解释,梅超风却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瓷瓶。开塞的瞬间,那股刺鼻的气味让她猛地攥紧了手指,指节泛白。
“砒霜?”她抬头看向两人,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疯了吗?用这个练功?!”
“阿姐!”凌清风急得眼泪直掉,“这法子真的有用,我和陈师兄都试过了,内息能……”
陈玄风忽然站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眼神却异常坚定:“师妹,是我先开始的。不关清风的事。”他迎上梅超风的目光,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恳切,“没有心法,我们只能另寻出路。这是唯一的法子。”
“我们只是不想看着你……”陈玄风的话没说完,就被梅超风手里的动作惊得闭了嘴——她拧开瓶塞,倒出一撮白色粉末,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
“阿姐!”
“师妹!”
两人同时扑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粉末入口即化,带着刺鼻的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不过片刻,小腹里就燃起一团烈火,疼得梅超风瞬间弯下腰,冷汗顺着鬓角滚滚而下。
“你……”陈玄风又急又气,却见梅超风抬起头,脸上竟带着一丝近乎狰狞的笑。
“既然是唯一的法子,”她咬着牙,声音因剧痛而断断续续,“自然……要一起试。”
她扶着岩壁慢慢站直,内息在剧痛的催逼下开始翻涌,竟真的比往日顺畅了几分。凌清风想上前扶她,却被她挥手拦住。
“从今日起,三人一起练。”梅超风望着两人震惊的脸,眼底的怒气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滚烫的决绝,“要活一起活,要死……也一起死。”
经过几日的摸索,梅超风扶着洞壁站起身时,脚下已稳了许多。她试着松开手,竟能缓缓走出两步,虽还有些跛,却再不是先前半步难移的模样。内息流转到腿间旧伤处,虽仍有滞涩,却已能冲破那层淤塞,带来久违的力气。
凌清风正盘膝运功,内息顺着经脉游走,再无往日那般窒碍。她试着将内力聚于掌心,指尖竟泛起淡淡的莹光,那是内伤痊愈后才能催动的真气。她惊喜地抬头,正撞上梅超风看来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眼底都映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阿姐,慢点。”凌清风站在一旁,见她额角沁出细汗,想上前却又忍住——这些日子的同生共死,让她懂了梅超风骨子里的执拗。
“真的好了……”凌清风看得眼眶发热,抬手按向自己心口。前些时日连呼吸都牵扯着疼的内伤,此刻已全然消弭,丹田内的内力不仅恢复,更比从前浑厚了数分,运转时竟带着一股隐隐的霸道。
“师妹,清风,”他抬眼看向两人,声音虽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的腿疾、内伤都已大好,武功更是精进不少。我看……是时候练些更深的功夫了。”
陈玄风的指尖在三个字上重重一点:“这几日我反复翻看,觉得这三门功夫最是合用——九阴白骨爪、摧心掌,还有白蟒鞭法。”
“九阴白骨爪,练到深处,指力能裂金碎石,中者骨碎筋断;摧心掌刚猛阴毒,掌力直透脏腑,中招者心脉俱裂;白蟒鞭法灵动诡谲,如灵蛇出洞,缠、卷、抽、击无一不精。”陈玄风一字一句道,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梅超风的手指轻轻拂过“九阴白骨爪”几个字,指尖微微发颤。她想起自己残废的腿,想起那些追杀与逃亡,眼底的决绝又深了几分:“好,便练这三门。”
“只是这功夫瞧着太过阴毒……”凌清风轻声道,却被梅超风打断。
“阴毒又如何?”梅超风转头看她,语气冷冽如冰,“我们早已不是师门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弟子,要活下去,要报仇,就得用最狠的法子。”
陈玄风点头附和:“师妹说得是。这九阴真经本就是天下奇功,管它阴毒与否,能让我们变强的,就是好功夫。”他看向两人,“我看不如这样:我与师妹练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这两门功夫刚猛霸道,正合我们内力路数;清风你身法灵动,性子也更机敏,便练白蟒鞭法,正好与我们互补。”
凌清风看着两人眼中的热切,咬了咬唇,终是点了头。她知道,从三人一起吞下砒霜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