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一章 井底月，掌心泉（540字）

雨丝软软地落在落河村的瓦檐上，像谁家的阿娘轻轻呵气。褚灵晚缩在破庙门槛后，小手捂着肚子，听雨滴沿着破洞滴进陶碗里，叮叮当当，像唱一支温柔的小曲。

她不过六岁，却早早学会了安静。村里人都说她是“扫把星”，靠近她的人都要倒霉。她不懂“倒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会招来更凶的骂。

破庙后有一口废井。雨停时，井底会浮起一轮小小的月亮，亮得像阿娘缝在旧衣上的银扣子。褚灵晚踮脚去看，月亮忽然晃了晃，竟顺着井壁爬上来，落在她掌心，化成一滴温热的露珠。

露珠里，有细小的光点在游动，像夏夜的萤火虫。她轻轻一碰，指尖的冻疮竟不疼了。露珠颤了颤，钻进她掌心，只留下一点温软的凉意。

“原来，月亮也会心疼人。”她小声说，把掌心贴在心口，仿佛抱住了一个秘密。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村长的儿子举着伞来找她。褚灵晚把小手藏进袖子，悄悄退到庙后。她不知道，那滴露珠已在她掌心生根，像一粒种子，准备带她走向很远很亮的地方。褚灵晚把掌心贴在胸口，那滴温凉的露珠像一颗小心脏，轻轻跳动。她蹑手蹑脚地退回破庙，生怕惊动了它。庙里的稻草堆散着潮味，她却觉得暖——露珠在掌心悄悄漫开，像春日最柔软的溪流，把寒意一点点带走。

门外，村长儿子的木屐声渐远。褚灵晚松了口气，摊开手，发现掌纹间多了一条极淡的银线，弯弯绕绕，像新月的影子。银线闪了一下，一股极轻的风掠过她的指尖，风里带着雨后泥土和青杏的味道。

她眨眨眼，听见极细极细的声音，像露珠在说话——“别怕。”那声音软得像阿娘曾经哼过的摇篮曲。褚灵晚鼻尖一酸，却忍住没哭。她把自己蜷成更小的一团，用破布盖好膝盖，悄悄对着掌心说：“我带你回家。”

夜深，月光从庙顶的破洞漏下来，恰好照在她合拢的手上。银线又亮了，像回应她。褚灵晚低头，看见一滴更小的水珠从银线里渗出，落进她缺口的碗里，叮——声音清脆，像有人在黑暗里为她敲了一下银铃。

风停了，雨后的虫声四起，像给这脆响伴奏。褚灵晚把碗抱在怀里，第一次觉得，原来世上还有东西愿意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