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目之所及，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袤与荒凉的灰烬之地。

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厚重、低垂，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云层流动，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永恒不变的灰暗穹顶，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石板压在整个世界的头顶。

大地是同样的灰败，覆盖着厚厚一层细腻的、如同骨灰般的尘埃，踩上去绵软无声，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透过靴底直往上钻。

远处，无数巨大、扭曲、形态怪异的岩石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在灰暗的光线下投下参差嶙峋、如同鬼爪般的阴影。

没有风，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带着一股陈腐的、尘土和衰败混合的冰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粗糙的沙砾。

绝对的寂静，不，不如说是死寂。

没有虫鸣，没有风声，没有流水，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

这里的时间似乎已经彻底死亡，只剩下永恒的、令人发疯的沉寂。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体内。

在仙境时那种力量不断流失的虚弱感，在这里陡然加剧了百倍！

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被强行打开，每一丝力量都在被这片贪婪的死寂之地疯狂地吮吸、抽离！

他下意识地调动体内残存的雷电之力，试图凝聚一丝微光护体。

嗤……

！！！

掌心只冒出一小簇比火柴头大不了多少的紫色电火花，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连一点温度都没能留下。

这微弱的反抗，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反而引来了这片死寂之地更深的凝视。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有亿万钧的灰烬正在缓慢地、不可阻挡地将他掩埋、同化。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消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庞尊的心脏。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片法则的坟场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该死……”他低骂一声，声音嘶哑干涩，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慌。

不能停在这里！必须找到源头！

他踉跄着起身，选定一个方向，迈开沉重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无垠的灰烬之海中。

每一步都像踩在吸水的海绵上，耗费着巨大的体力，身后留下的脚印，转眼就被无形的力量抹平，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体内的力量几乎被抽空，只剩下纯粹的肉体力量在支撑。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片灰白彻底吞噬意识时，前方灰蒙蒙的视野边缘，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灰败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眯起眼，努力聚焦。

那像是一小片……绿色？

幻觉？在永寂荒原这种地方？

庞尊咬紧牙关，榨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抹微弱的绿意奋力跋涉过去。

距离在无声的灰烬中缩短，那抹绿色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扩大。

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