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叫唐婉月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转眼已是大半天过去。夜晚，汤译哲躺在床上，并未开启投影仪。

寝室里的空气似乎也因沉默而有些滞涩——那位新室友在整半天里真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浸在自己那本古朴的书页间，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翌日清晨，汤译哲醒来时，对床已空无一人。室友显然已早早出门。

上午是开学典礼，至于下午的安排？未知。学校没通知课程，这反而让汤译哲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预感到下午可能会被安排一些“惊喜”。他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开。

匆忙吃过早饭，汤译哲赶往教学楼。学院严格禁止使用个人飞行器，这是他昨天就知道的规矩。原因？无暇细究。眼下要紧的是找到教室。

学院规模宏大，楼宇众多，幸而腕上的学校通讯器精准导航。

终于找到门牌标识着“一年级一班”的教室。推门而入，里面已是人头攒动，喧闹的谈话声嗡嗡作响。没有人特别留意他。

汤译哲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视线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切割着天空，流动的飞行器如同都市血管中穿梭的细胞，科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心中微动，为人类的创造力与文明的进程暗自惊叹。同时，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成为最优秀的战舰指挥官，在这星河中留下自己的航迹。

“喂，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

汤译哲循声转头，呼吸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瞬。

映入眼帘的女孩，长发如瀑，自然地披在肩头，阳光在她发丝上流淌。

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弯着笑意，颊边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简洁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透着一股清雅伶俐的气息。

“我叫唐婉月，”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汤译哲旁边的空位，“这儿方便坐吗？”腕间系着的细手链晃动着小小的星辰吊坠。

“嗯。”汤译哲应了一声，指节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他看她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马尾辫划过一道微甜的空气。

他迅速收回目光，假装在桌面投射的星图电子图上描画并不存在的航线。手心的微潮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的紧绷。

十五岁的少年并非畏惧交流，只是这样被一个璀璨如星辰的女孩主动凝视…是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唐婉月…”他下意识地念了遍这个名字，目光掠过她发间的银色弯月发卡，触及那含笑的眼神时有一瞬失焦，又很快凝定。

喉结微动：“汤译哲。东龙洲人。”

女孩歪头的动作让发梢不经意扫过他手背，微痒。“东龙洲…很远吧？”她目光扫过他袖口，又自然地落回他脸上。

汤译哲注意到她手腕上那星辰吊坠的样式颇为特别，似乎带着点…宇慕星的风格？

意识到自己的审视，汤译哲微垂眼帘，整理起其实并不乱的桌面，更像是将方才那点波澜平复下去。再抬眼时，神态已恢复从容：

“宇慕星的跃迁稳定技术是联邦标杆。”

唐婉月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眼前的少年坐姿端正，方才那点局促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她故意拖长声音：

“哦？那你知道还挺多的嘛。”话锋一转，“不过，你不好奇宇慕星的‘未来战舰设计师’，怎么会跑来母星当‘小兵’？”

汤译哲手中的虚拟笔在星图的氦闪带区域停顿了一下，侧过脸，窗外光影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

“资源与实战母星最强，选择自然明确。”

“哈！”唐婉月突然凑近，目光狡黠，“猜中了一部分啦，家里人说是母星的战术模拟环境最贴近早期星舰操作…不过现在嘛，”她指尖轻轻戳了下汤译哲面前虚拟星轨图上的母星位置，“我更觉得是让我亲眼看看…那些对宇慕引擎理论吹毛求疵的‘母星天才’都是什么样！”

汤译哲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清晰的弧度：“希望不会让你失望。”那点因惊艳而起的细微波澜，已然被精准的目标和理性的自信压了下去，只留下一种近乎棋逢对手的兴致。

唐婉月看着眼前少年突然散发的沉稳气场，眸中兴趣更浓。她正欲说什么——

教室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身的教员制服，臂章上的校徽清晰锐利。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到讲台后站定，严肃的目光扫过全场，无形的压力瞬间让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汤译哲和唐婉月对视一眼，默契地将目光投向讲台。

等到最后一点嘈杂消失，男子才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

“同学们好。王恩泽，你们的班主任。”他没有任何寒暄，抬手虚按，讲台上方立刻投射出两个冷峻的大字：考核。

“星际学院的教学方式，与你们以往的经历可能截然不同。”王恩泽的目光锐利如刀，“上午是开学典礼，下午，你们将迎来第一场试炼——一场决定你们未来轨道的全方位分班考核。”

“分班考核？下午？”汤译哲心头猛地一沉，怎么完全没听说？这太突然了！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唐婉月。

唐婉月微微挑眉，回视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你…没看通讯器？学院昨晚就给所有人发详细通知了呀！”她指了指自己腕上的通讯器。

汤译哲这才恍然，尴尬道：

“昨天没开…今早开机太匆忙。”他连忙追问：“那…通知里说考什么内容了吗？”

“没有，就只强调这是最重要的‘定位考’。”唐婉月摇摇头。

讲台上，王恩泽显然捕捉到了两人的低语，但没有制止。他只是平静地抬腕看了看时间：“好了，关于考核内容，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更像一种无形的施压，“自求多福。现在，全体集合，前往大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自求多福”四个字像冰凉的石头砸进汤译哲心里。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他跟着人流起身，目光下意识地在教室后方搜寻。

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室友，也刚刚平静地站起来，准备离开。他依旧那样安静，仿佛班主任的话并未引起丝毫涟漪。

“那是你室友？”唐婉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充满好奇。

“嗯。”

“不给我引荐一下？”

“连名字都不知道呢。”汤译哲无奈，“昨天没开过口。”

唐婉月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是位‘冰山系’选手。”

汤译哲没再说话，随着人群涌向大操场。偌大的操场此刻已是一片人海，声浪沸反盈天。四个巨大的方阵泾渭分明，用鲜明的底色区分。

其中一片区域人数极为稀少，目测只有几十人，显得格外孤寂，而其他三个方阵则人头攒动，特别是挂着一班标识牌的区域，新同学们已汇聚一堂。汤译哲和唐婉月迅速汇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