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译哲胸腔里攒着的气缓缓吐出，带着模拟舱内微凉的循环气流。
匹配时间不长，大概一分钟就匹配到了对手，等再睁眼时，周遭景象已全然不同——他正坐在战机驾驶座上，座椅的舒适感传来。他这次倒不准备用缓震装置了。
正前方的舷窗呈狭长的菱形，边缘泛着哑光银的金属光泽。窗外是铺展至无穷远的黑色幕布，亿万星辰像被碾碎的碎钻，密密麻麻嵌在上面，连缀成流淌的光河。
而舱内，操作面板亮起了淡蓝色的光晕，各式各样的数据在全息屏上飞速律动，引擎温度、能量护盾强度、弹药余量……一行行参数跳闪如星。汤译哲指尖在操纵杆上轻轻敲了敲——他早已不是刚入学时连参数都认不全的菜鸟，那些抱着手册啃到深夜的补习时光，终究没白费。
但此刻，这些熟悉的面板数据没能吸引他太多注意力。舷窗右侧，一片灰扑扑的小行星群正缓缓掠过，最大的那颗足有战机的十倍的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的，小的则像漂浮的碎石，密密麻麻悬在星幕里，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小行星带？”汤译哲眉头微蹙，低喃道。
他在模拟对战里混了快两个月，从没碰见过这种地形——说运气好？简直是运气“背”到家了。哪有飞行员乐意在这种地方缠斗？尤其像他这样的新手，稍有不慎，还没等对手锁定，战机就可能一头撞上漂浮的碎石。那些不规则的星体表面没有能量缓冲带，真撞上了，护盾撑不过三秒就得报废，跟直接“坠机”没两样。
但不可否认，这里的上限极高。真正的好飞行员能把这些碎石当成天然屏障，战机像游鱼般在星群里穿梭，忽而出现在左舷，忽而出现在右翼，攻击如鬼魅般猝不及防，总能在对手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扣下扳机，一举击溃对手。
可自己……算得上“优秀”吗？汤译哲指尖在扳机上顿了顿，心里没由来地浮起个问号。
但转念一想，试试又何妨？这种复杂地形恰好能逼出极限，说不定驾驶技术能往前蹿一大截。他甩了甩头，把那点犹豫抛开，眼底重新燃起亮闪闪的光——有挑战，才更有意思。此刻的他，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的自信，连呼吸都比刚才沉了半分，右手稳稳覆上操纵杆，心里已是迫不及待。
“比试将在十秒后开启。击溃对手或迫使对方认输，即可获胜。”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驾驶舱内回荡。
“开始”的指令刚落，汤译哲指尖已在操控面板上一按——战机护盾应声启动，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在机身外若隐若现。他这机型是最基础的训练款，没有隐身模块，也无特殊技装，眼下能做的只有先将护盾能量拉满。
眼角瞥见侧方密布的陨石带，汤译哲心里已盘算起对策：“既然没本事隐匿，不如借这些小行星挡挡身形。”
念头落定，他操控战机缓缓向右侧的小行星带挪去。按他过往的对战经验，双方初始坐标通常隔得较远，即便战机全力加速，也得半分钟才能进入视野范围。况且开局时双方都绷着弦，没人会贸然全速推进——平白消耗能量不说，还容易把自己彻底暴露在对方雷达里。
汤译哲索性把速度压得更缓，既能省些能量，也能趁机摸清这片小行星带的分布，为后续的突袭攒点底气。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战机正平稳穿行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舱内的寂静。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瞬间染红了整个驾驶舱，操作台与显示屏上的参数同步跳转为刺眼的绿色——那是被锁定的紧急标识。
“警告！已被敌方战机锁定！”系统的二次提示像冰锥砸在驾驶舱里，汤译哲后背倏地绷紧，暗叫一声“我去”——对手这打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刚开局，对方就敢顶着能量消耗全速扑过来，摆明了想一上来就用速攻结束战斗。
汤译哲哪肯坐以待毙？指尖在操控面板上猛地一磕，战机引擎发出一声闷吼，瞬间飙至最大推力，朝着小行星带猛冲。同时他手腕一翻，两枚干扰弹“嗖”地射出，拖着淡紫色尾焰在身后炸开，化作两团干扰磁场。
眼看前方那颗磨盘大的小行星越来越近，舱内警报声还在尖啸，汤译哲深吸一口气，右手攥紧方向杆猛地后拉——战机在即将撞上岩体的刹那，机身却骤然抬起，几乎与小行星表面擦着掠过。
这套操作做得又快又稳，倒不是全凭运气。他跟着李院长练过几周的的操作，又被那位拿过全母星大赛前三的大师兄揪着练了几天的极限拉升，早把肌肉记忆刻进了骨子里。干扰弹的磁场刚好在此时生效，驾驶舱内的红色警报灯骤然熄灭，雷达屏上代表锁定的绿框也跟着淡去。
“成了。”汤译哲松了口气，顺势把方向杆回正，战机一路拖着尾光，扎进小行星带深处。碎石在机身两侧呼啸而过，偶尔有小石块撞上护盾，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心里盘算着：对方刚才的突袭太急，这会儿肯定得愣一下，自己得趁这功夫拉开距离，等摸清位置再反打——毕竟对手的坐标已经暴露过一次，总不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可当他下意识扫向雷达光屏时，却是微微一愣，眼里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光屏上，代表自己的绿色光点孤零零悬在星图中央，原本该闪烁的红色敌方标记却没了踪影。干干净净，连一丝信号残留都没有，仿佛刚才那通锁定根本是幻觉。
汤译哲望着光屏上那片空白的信号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指尖无意识地在操纵杆上敲了敲。麻烦了——这情况明摆着，对方战机要么带隐形模块，要么装了什么邪门的干扰装置。刚才连影子都没瞧见就被锁定，这事儿透着股说不出的离奇，雷达屏上连一丝杂波都没有，那瞬间的锁定就像被黑洞吞了似的，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两种可能，没一种对他有利。
汤译哲咬了咬牙，双眼也微微地眯了起来。怕？谈不上。他反而盯着舷窗外旋转的小行星，脑子里飞快转了起来——战机性能有差距不假，但总得算清双方的斤两，知己知彼才好下手。
先往最坏的想，假使对方真是隐形战机。那自己的优势其实藏在明处：隐形机为了压缩能量信号，其护盾肯定是比自己弱了不止一倍，就跟纸糊似的，真要是正面对轰，自己这架基础款的标准护盾能硬抗两发穿甲弹，对方怕是连一发都接不住。
火力更是没得比，自己这架虽笨重点，机腹弹舱却能塞下十二枚导弹，比隐形战机的六枚多出整整一倍，只要别被绕到机尾，一直被对面牵着走。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把对方逼到正面来？
汤译哲视线扫过舷窗外交错的小行星，忽然有了点模糊的念头。隐形机最擅长的就是藏，仗着速度快，躲在陨石缝里神出鬼没，肯定想绕后偷袭，绝不会傻乎乎撞进自己枪口。对方驾驶员要是精明点，这会儿怕是正借着陨石遮挡，悄悄摸过来了……
他攥紧操纵杆，掌心沁出点汗。这场仗，得比谁更能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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