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译哲兄。”蓝晴儿眼尖，放下勺子时指尖都带着点僵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头回下厨，难道真这么糟糕？
沮丧像潮水般漫上来，他垂着眼帘，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汤译哲赶紧拿起桌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脸上挤出点苦笑：
“这肯定是你头回做吧？已经很好了……”见蓝晴儿那副蔫蔫的样子，他忙又补了句，“我头回做饭，锅都差点烧穿了，炒出来的菜黑乎乎一团，跟你这盘比，简直天差地别——你这起码色香都占了，真的很不错了已经。”
听到这话，蓝晴儿湛蓝色的眼眸里先掠过一丝怔忪，随即像落了星光般亮起来。
他猛地攥紧拳头，语气里满是雀跃：
“谢谢你！那下次我还来找你试菜！”
“啊？这……”汤译哲心尖猛地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没攥住，脸上却还得绷着笑，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里藏不住点发颤，“可、可以啊，呵呵。”
“其实……”蓝晴儿忽然低下头，耳尖像浸了晚霞般泛起薄红，像是攒了好大的勇气，声音都比刚才轻了些，“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在学院里的日子，跟其他同学不太一样。”
汤译哲顺势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勺子。
看他这神情，就知道是有要紧话想说。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心里反倒松快些——反正上午给自己放了假，有的是时间听。
见他没打断，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蓝晴儿深吸了口气，声音里添了几分郑重：
“你大概是我来这学院后，第一个能算朋友的人。”他抬眼望过来，眼底干干净净的，只有纯粹的认真，“你给我的感觉，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我才总想着找你，想着帮你。”
汤译哲听着，心里也泛起些异样。之前他总觉得蓝晴儿实力强、指挥厉害，可在自己面前，那些锋芒好像都收起来了，只剩下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和坦诚。
“还有昨天，”蓝晴儿抿了抿唇，语气更沉了些，“你说要帮我买那串手链时，眼神那么认真。我真没想到，做你的伙伴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份情，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都嫌轻了。”
他顿了顿，指尖绞得更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而我……其实并不是人类联邦的人。”
“啊？”
汤译哲只觉心脏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一缩。
那股难以置信瞬间从心底奔涌而出，此刻所有的震惊、错愕，全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连瞳孔都下意识地放大了些。
“你别这样……”蓝晴儿见状，声音立刻发紧，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我虽不是人类联邦的人，但来这儿真的没有半点恶意，你信我……”
他语气里的焦急像根细针。
汤译哲闻言，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了闭眼，暂时压下翻涌的情绪，没再吭声，只是眼神里的波澜依旧未平。
正乱着，昨天那串手链的影子突然撞进脑海——月海星络，那名字里的异域感此刻想来格外清晰，而且，那串手链，似乎就是来自于阿玛梓文明的，不仅是这样，蓝晴儿还对那串手链有肉眼可见的执着。
想到这里，汤译哲看向蓝晴儿的目光不由得变了变，带着几分探究，几分不敢置信。
难道说……
他忽然又想起与老师第二次见面时提起阿玛梓文明时，那沉得化不开的沉重。
若她真是……那层仇恨，几乎是刻在联邦人骨子里的。
可这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看着蓝晴儿此刻紧张得快要屏住呼吸的样子，他怎么也说不出那些带着敌意的猜测——太伤人了，尤其对方刚刚才说把他当作“第一个朋友”。
“其实……”蓝晴儿垂着眼，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份安静，“我是被族里当作交换生送过来的。打记事起，我就生活在联邦境内了。”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族里还有其他人在，不过都散在别的星球，留在母星的……大概只有我一个。”
接着，蓝晴儿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汤译哲一下，又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是阿玛梓文明的人。”
他停顿了片刻，像是鼓足勇气补充道：
“我能感觉到，你或许对阿玛梓文明有芥蒂……但那些伤害联邦的事，真的不是我们这一派做的，至少我和我身边的人，绝不会那样做。真的。”
最后两个字说得又急又重，带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
可汤译哲依旧没出声，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是故意冷淡，而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千头万绪缠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蓝晴儿见他始终没动静，眼尾渐渐泛起红意，睫毛上甚至沾了点细碎的水光。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昨天就该察觉到的，他听到阿玛梓时那一闪而过的冷意，自己怎么就非要逞这个强，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他在联邦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啊。他怕自己对他的欺瞒，可更怕……怕他知道真相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那点泛红的眼尾像火星子，瞬间烫到了汤译哲。他猛地回神，看着蓝晴儿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忙开口：
“没事的！我真的不介意你的身份！”
怕他不信，他又语气急切又真诚：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这就够了。”
蓝晴儿闻言一怔，眨了眨湛蓝色的大眼睛，声音柔柔软软的，“我就知道……谢谢！”蓝晴儿瞬间破涕为笑，虽然此时眼眸里还沾着水光，却亮得像盛了整片空，定定地望着汤译哲，那目光里有释然，也有庆幸。
汤译哲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依旧乱糟糟的。
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此刻像拼图一样慢慢归位——大师兄之前总含糊其辞地劝他别和蓝晴儿靠太近，恐怕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他住的地方偏僻安静，与其说是自由选择，倒更像一种温和的软禁……
还有那串月海星络。
汤译哲忽然想起蓝晴儿提起它时，语气里那难以掩饰的执着。想来，那手链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件饰物那么简单，或许……
汤译哲不敢再想下去了，干脆把这些抛之脑后，反正以后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知道的，现在不需要强求。
冷静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蓝晴儿才开口说道：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上课了吧！你上午确定请假了吗？”蓝晴儿看了看通讯器，焦急地问道。
“我确定，我也走了，我回宿舍。”汤译哲挤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便是走出了别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