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吧?”
“应、应该可以吧?”
“班长,相信你!”
不同的声音,来自不同的人,这三句分别来自罗翌笑,唐婉月和李梦梵。
三道声音刚落,周围的目光也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除了阵中同伴眼里的赞赏裹着期许,还有邻队参赛者的羡慕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更有几道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直直剜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深吸了一口气,汤译哲抬眼时,聚光灯“唰”地从穹顶坠下。
台面泛着淡淡的蓝光,踩上去像踩在半融的冰晶上,他跟着两位主持人的引导,一步一步踏上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台下隐约的议论里,格外清晰。
接过主持人递来的扩音器,先前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话忽然沉定下来。
他抬眼望向台下攒动的人影,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
“主持人刚才谬赞了,其实我算不上什么天才。”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起了一片哗然,斜后方某个小阵里,一个黑发青年嗤地笑了声,嘴角撇出讥诮的弧度,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
“装模作样,哗众取宠。”
凌霄坐在前排,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方才还平静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一声不吭。
他倒想看看,这个能让自己暗地留意的少年,要在这样的场合,说些什么不一样的话。
汤译哲像没听见那声嗤笑,目光缓缓扫过台下:
“我总觉得,天才不该被钉在定义里。就像园子里的花,玫瑰有玫瑰的烈,茉莉有茉莉的幽,本就没什么好坏可分。”
“这几天看新闻,他们总说我是‘天才’,可我不认。”他握扩音器的手指紧了紧,“因为天赋这东西,太容易盖过努力的影子了。”
“人们看见你做得好,便说‘你天赋高’,可他们不会知道,那背后有多少个深夜,你对着屏幕反复拆解战术;不会知道,为了练稳一个操作,你把模拟舱的警报声听了多少遍;更不会知道,那些看似流畅的动作里,藏着多少回失误后的重来。”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忽然有些发飘,像透过眼前的人群,望见了很远的地方。
恍惚间,记忆扯回了一年前——那时他还是个热爱星空的少年,怀揣着一腔热血来到了母星星际学院,在老师的帮助下接触战舰指挥。
练战术推演到头皮发麻,高强度训练后抱着垃圾桶吐到胃里发空,深夜在训练室对着星图熬到眼冒金星……这些辛苦像细密的网,缠在过往的日子里。可只要想到能在星海中驰骋,所有的累便都成了甘之如饴。
他望着台下,声音愈发坚定:
“所以我总觉得,比起‘天才’这两个字,我更想被说一句——‘他真的很努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己方阵仗里的掌声率先拍响,紧接着,零星的掌声从各个角落冒出来。
眨眼间便连成了片,最后汇聚成汹涌的浪潮,在整个会场里翻涌回荡。
汤译哲望着台下起伏的人影,话锋轻轻一转,终究还是落回了正题:
“这次比赛,对我而言更像一场检验——检验那些日夜积累的努力究竟有多少分量。说实话,我一直很期待。”方才翻涌的情绪慢慢沉淀——若非此刻心潮难平,他断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剖白心迹。
“哥哥,你看,他倒是挺有底气。”凌云儿的目光还黏在台上,眼尾弯成月牙,秀眉轻挑着打趣身旁的凌霄。
凌霄见此情形却是轻叹出声,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一年时间,从籍籍无名到站上这里……即便暂时没什么耀眼战绩,这份成长速度也足够惊人了。单是这份韧劲儿,就值得佩服。”
“嘻嘻,”凌云儿凑近了些,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那接下来的战舰指挥选拔,哥哥可得打起精神来呀。要是第一轮就出局,连跟这位‘努力的小帅哥’同台较量的机会都没啦。”
凌霄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划过柔软的发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放心,我会用实力,给他最体面的尊重。可前提是我们会碰面,而且是对手。”
汤译哲在掌声中走下台时,主办方的引导员已在台侧等候。参赛选手的席位早已排定,母星星际学院的位置尤其显眼——会场大门正上方的观景席,视野倒是不错,显然是主办方特意给的优待。
汤译哲跟着队友入座时,还能听见邻座队伍小声的议论,语气里藏着几分羡慕。
赛事流程很快在大屏上更新:战舰指挥、战机驾驶与单兵策略三项,都将在模拟舱内进行——毕竟真刀真枪的演练风险太高,模拟舱既能精准还原战场参数,又便于实时记录数据,堪称最优选择。
唯有机甲驾驶,需在现实场地展开。
至于模拟舱项目的观赛方式,也给了两种选择:佩戴专用神经接驳头盔,便能以第一视角同步观看选手的操作;若嫌这种方式太贵,会场顶端悬挂的环形大屏幕也会实时转播,固定视角虽少了些沉浸感,却能清晰捕捉全局战术布局,各有优劣。
“加油啊小师弟,想当年我头回上场,那可是一亮相就惊了全场。”罗翌笑勾着汤译哲的肩膀晃了晃,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散漫骄傲。
“少在这儿吹得天花乱坠。”张晨冉抱着胳膊坐在一旁,没好气地戳穿,“当年是谁被三艘敌舰追得像丧家犬,还把我拖下水一起挨揍的?”
汤译哲被这突如其来的互怼逗得嘴角发僵,指挠了挠头干笑两声:
“那啥……大师兄,张老师,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跟上队伍,二十人的小队在通道里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检票口的光脑扫描快得很,身份信息核验的蓝光在手环上一闪便过,便是已经踏入到了等候区。
只是还得等。台上正忙着调度模拟舱,三百多人所需要的模拟舱,光是检查和调试就要花不短的时间。
等了约莫两刻钟,广播里终于响起批次通知。汤译哲跟着队伍踏上舞台时,头顶的聚光灯已经调暗,只剩模拟舱的指示灯在舱体边缘明明灭灭,像串悬在半空的星子。
正要弯腰钻进最近的那台舱体,后颈忽然泛起一阵被注视的微麻感——他下意识转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
是凌霄。
见他望过来,凌霄只是极轻地颔首,眉峰都没动一下,目光便已转向台上的模拟舱阵列,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偶然掠过的风。
汤译哲愣了半秒,指尖在舱门把手上顿了顿。心头那点莫名的波动很快散去,他轻轻摇了摇头——想这些没用。
转身弯腰,舱门感应到动作“嗤”地滑开,裹着冷气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他利落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