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连续下了三日，极北之地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永无止境地倾泻着苍白的雪花。魏无羡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这鬼地方连罗盘都失灵了。"他晃了晃手中不断打转的指针，转头看向正在闭目感知灵力的蓝忘机，"蓝湛，你确定最后一枚玉符是在这个方向？"

蓝忘机缓缓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透："百里之内，有极强的灵力波动。"

走在最前面的江澄突然停下脚步，三毒剑鞘重重敲在雪地上："你们过来看。"

魏无羡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只见厚厚的积雪下隐约露出几块规则的条石。他蹲下身拂开积雪，露出下面雕刻着奇异纹路的石砖——这显然是人工建筑的痕迹。

"有结界。"蓝忘机突然抬手拦住正要继续挖掘的魏无羡，避尘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分，"很强的守护结界。"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后退几步。魏无羡从怀中掏出一张破界符，咬破指尖在符纸上迅速勾勒几笔，扬手掷出。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蓝色的火焰所过之处，积雪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露出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古老村落。

"这是..."江澄倒吸一口冷气。

数十座完全由冰雕砌成的房屋静静矗立，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在微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更诡异的是，村中竟有人影走动——那些"人"通体透明如水晶，动作迟缓却有序，仿佛在重复着生前的生活。

"雪魂。"蓝忘机低声道，"极北之地传说中的守护灵，由冻死在暴雪中的旅人魂魄所化。"

魏无羡正要上前，最近的一座冰屋突然亮起幽蓝光芒。一个比其他雪魂更加凝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它穿着古老式样的长袍，面容依稀可辨是位老者。

"外来者。"老者的声音像是寒风穿过冰缝，"为何打扰雪魂村的安眠？"

魏无羡行了一礼："前辈，我们为寻找灵犀玉符而来，无意冒犯。"

"玉符？"雪魂老者空洞的眼窝中闪过一丝异光，"原来如此...跟我来吧。"

江澄警惕地按住三毒剑柄："小心有诈。"

"无妨。"蓝忘机轻声道，"它身上没有恶意。"

跟随雪魂老者穿过村庄，魏无羡注意到两侧房屋中的雪魂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让他后颈发凉。江澄显然也察觉到了，不自觉地往魏无羡身边靠了半步。

村庄尽头是一座嵌入山体的冰窟，洞口垂挂着无数冰锥，如同巨兽的獠牙。雪魂老者在洞口停下："玉符就在洞窟深处，但要得到它，必须通过雪魂族的试炼。"

"什么试炼？"江澄皱眉问道。

"心镜试炼。"老者抬起透明的手，洞口冰锥突然亮起幽蓝光芒，映照出三人变形的影子，"只有直面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人，才有资格持有灵犀玉符。"

魏无羡咧嘴一笑："听起来挺有意思。不过我们三个人，是一起进去还是..."

"试炼因人而异。"老者打断他，"你们会看到各自需要面对的镜像。"

蓝忘机突然开口："若试炼失败？"

老者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那么你们的灵魂将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新的雪魂守护者..."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寒风从洞窟中呼啸而出，三人本能地抬手遮挡。等风停歇，雪魂老者和整个村庄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大口等待着他们。

"幻术？"江澄警惕地环顾四周。

魏无羡摇摇头："不，是空间转移。那老者把我们带到了真正的试炼之地。"他转向洞口，深吸一口气，"走吧，管他什么试炼，难道还能比当年在乱葬岗更可怕？"

洞窟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得多，冰壁散发着幽幽蓝光，足以看清前路。奇怪的是，越往里走，温度反而逐渐升高。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三个岔路，每条通道口都凝结着一面冰镜，镜面上浮动着不同的画面。

"看来要分头行动了。"魏无羡凑近中间的冰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片血海，无数狰狞的鬼手从血水中伸出。他挑了挑眉，"哟，还挺贴心，知道我怕什么。"

江澄站在左侧冰镜前，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镜中赫然是莲花坞燃烧的景象，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跪在废墟中，怀中抱着江厌离冰冷的身体。魏无羡见状立刻走过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江澄！那是幻象！"他大喊，但江澄仿佛听不见，双手已经贴上了冰镜表面。

"魏婴。"蓝忘机拉住想要强行突破的魏无羡，"三条路必须同时有人进入，否则试炼不会开始。"

魏无羡咬牙看向右侧冰镜——蓝忘机镜中显现的是云深不知处被大火吞噬的场景，蓝启仁倒在血泊中，而年轻的蓝忘机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蓝湛..."

"无妨。"蓝忘机平静地说，"皆是过往。"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好，我们同时进去。但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记住那是假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尤其是江澄，他...莲花坞的事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伤。"

蓝忘机点头："我会尽快通过试炼去找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踏入各自的冰镜。魏无羡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黏稠的血水没至腰间，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水下伸出，抓扯着他的衣服。

"啧，又是这套。"魏无羡强忍恶心，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符纸燃烧，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但转瞬间，碎片重新组合，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乱葬岗的尸山。温宁浑身是血地站在尸堆顶端，空洞的眼睛流下血泪："公子...为什么抛下我..."

魏无羡胸口一阵剧痛："温宁，我..."

"魏公子答应过带我回家的。"温宁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江厌离的，"阿羡，为什么不来救我？"

魏无羡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陈情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他颤抖着举起笛子，却在吹响前停住了："不对...阿姐从不会这样说话..."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一清，"这是幻境，你在利用我的愧疚！"

他毫不犹豫地吹响陈情，刺耳的笛声中，幻象再次破碎。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冰墙，墙后隐约可见江澄跪在地上，面前躺着江厌离的"尸体"。

"江澄！"魏无羡扑向冰墙，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他毫不犹豫地整个人冲进墙中，瞬间被拉入江澄的幻境。

莲花坞燃烧的热浪扑面而来，魏无羡看见年轻的江澄抱着"江厌离"痛哭，而幻象中的"自己"站在一旁冷笑："都怪你太弱了，保护不了阿姐。"

"不是这样的！"魏无羡冲过去想要拉开幻象中的"自己"，却扑了个空。他转而跪在江澄面前，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江澄！看着我！这不是真的！阿姐还活着，金凌都那么大了，你忘了吗？"

江澄的眼神空洞，泪水不断滑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魏无羡心中一痛，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伤痕："还记得这个吗？当年在云梦，你为了救我挡下温逐流一掌，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他抓起江澄的手按在伤疤上，"我们发过誓，同生共死。这些年我欠你太多，但现在不是沉溺过去的时候！阿姐还在莲花坞等我们回去！"

江澄的瞳孔微微收缩："阿姐...金凌..."

"对！还有金凌那小子，整天嚷嚷着要跟大舅舅学符咒呢！"魏无羡见有效，赶紧继续道，"你忍心让他等不到舅舅回去？"

江澄的眼神渐渐聚焦，他看了看四周燃烧的莲花坞，又看向魏无羡真实的脸庞，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魏无羡？你怎么会..."

"说来话长！"魏无羡拉着他站起来，"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整个幻境突然剧烈震动，冰晶从天空坠落。一道蓝色剑光劈开燃烧的天空，蓝忘机白衣飘飘地出现在裂缝中："魏婴！江晚吟！"

"蓝湛！"魏无羡惊喜地喊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蓝忘机落在他们身边，避尘剑环绕着清冷光芒："我的试炼已破。此处即将崩塌，快走！"

三人冲向幻境边缘的裂缝，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凝固。雪魂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擅闯他人试炼，违背规则。"

无数冰锥从地面刺出，直取三人要害。蓝忘机琴剑齐出，挡下大部分攻击，但仍有一根冰锥直奔江澄后心而去。魏无羡想都没想，转身扑向江澄——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魏无羡睁开眼，发现江澄的三毒剑横在自己胸前，剑身正好挡住冰锥。而江澄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这次...换我护你。"江澄喘着粗气说。

蓝忘机趁机拨动琴弦，一道音波震碎了所有冰锥。三人趁机冲出幻境，重新回到了冰窟之中。洞窟深处，一枚通体晶莹的玉符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灵犀玉符..."魏无羡伸手取下玉符，触手冰凉却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暖，"我们拿到了。"

江澄突然皱眉："等等，那老者说需要三个人各自通过试炼，但我们..."

"规则是人定的。"蓝忘机平静地说，"真正的试炼，或许本就是考验我们能否为彼此打破规则。"

魏无羡咧嘴一笑，将玉符抛给江澄："有道理。再说了，咱们三个谁像是会老老实实遵守规则的人？"

江澄接过玉符，难得没有反驳。三人相视一笑，转身向洞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冰窟时，雪魂老者的身影再次出现。但这次，他的表情不再冷漠，反而带着几分欣慰："千年以来，你们是第一批通过试炼的人。"

魏无羡挑眉："哦？那之前那些来寻找玉符的人..."

"都成了雪魂村新的守护者。"老者坦然道，"他们要么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要么在同伴遇险时选择独自逃生。"他深深看了三人一眼，"灵犀玉符选择你们，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澄握紧玉符："这玉符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魔道中人也在收集它们？"

老者身影开始消散，最后的话语飘荡在冰窟中："四符齐聚之日，真相自会揭晓...小心暗处的眼睛..."

走出冰窟，暴雪已经停歇。极北之地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璀璨得仿佛触手可及。魏无羡伸了个懒腰："总算集齐四枚玉符了。接下来..."

他话未说完，突然感到怀中另外三枚玉符同时发热。四枚玉符自动飞出，在空中排列成一个奇特的图案，投射出一幅地图虚影。

"这是..."江澄眯起眼睛。

蓝忘机神色凝重："昆仑墟。四符指引我们去那里。"

魏无羡收起玉符，笑容中带着兴奋："看来我们的冒险还没结束。不过在那之前..."他突然揽住江澄和蓝忘机的肩膀，"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我快饿死了！"

江澄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微微上扬："就知道吃。不过...确实该休整一下了。"

蓝忘机看着打闹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前方五十里，有城镇。"

三人踏着积雪向远方走去，身后留下一串并排的脚印。极北之地的风依旧寒冷，但此刻，他们心中都燃着一团温暖的火焰。

雪魂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