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月踏出云府时，天边已泛起鸦青。
她指尖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细剑上的铁海棠纹路被晨光一照，竟泛出妖异的紫。
夜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道：
“楼主，云府已清理完毕。只是……”
“说。”
“无字阁的人来了。”
云昭月眉梢微挑，远处长街尽头，沈砚舟正倚着一株枯树把玩佛珠。
他黑衣染露，像一柄被晨雾浸湿的刀，见她望来，竟笑着扬了扬手。
“云楼主，杀人也不请我看戏？”
沈砚舟的佛珠串在指间轻转，木纹间渗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云昭月盯着沈砚舟手里的佛珠，忽然笑了：“沈阁主是来讨赏钱，还是来送命？”
“别这么大火气。云楼主，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泄露了你的藏身之所吗？”
沈砚舟看着云昭月，眼神中尽是温柔缱绻，偶尔展现出那一点蓬勃心机却也尽收眼底。
云昭月若有所思，只是轻声问道：
“沈砚舟，你是以无字阁阁主的身份来帮我，还是沈砚舟？”
沈砚舟迟疑了片刻，便又笑了笑：
“这么谨慎干嘛，你我有缘，便以无字阁阁主的身份助你一次，有何不可？”
话毕，云昭月嘴角微微抽搐，只道：
“有缘？跟你有缘，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好，你把泄密之人的情报给我，酬劳我稍后命人送到无字阁。”
沈砚舟拍案叫道：
“云楼主是个爽快人。”
他站起身，作出请的姿势道：“云楼主，这边请。”
沈砚舟态度恭敬，看起来谦顺极了，若不是云昭月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怕真信了。
云昭月跟着沈砚舟来到了一处来福客栈。看起来与其他普普通通的客栈并无区别。
云昭月双眼一瞥，便透过二楼一处厢房的窗户，看见了一个熟人——是之前跟云昭月汇报的那名绣春楼刺客。
那人神色慌张，也看见了云昭月就匆匆关上窗户，俨然藏着什么秘密。
云昭月心底了然，刚想直接借着轻功飞上去找那厮，却被沈砚舟拦了下来。
“云楼主，做事要风雅，何必心急？”
沈砚舟打开客栈的门，此时正是朗朗白日，客栈里也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几处茶几上正坐着几人闲谈。
沈砚舟一来，那老板见他衣着华贵，就连忙陪着笑脸上来问：
“这位客官好眼熟，您今儿来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那老板殷勤着侍奉，沈砚舟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摔在台上。
顿时间，老板眼睛都直了，他笑着哈哈：
“哎呦呦～哪需得这么多？客官，你莫不是要些其他服务？”
沈砚舟神色如常，不为所动，眼睛瞥了瞥老板：
“我要包下这间店，现在，所有人给我出去，给我身旁这位云姑娘让个地。”
老板心里憋着火，但看见那锭真金白银顿时间都熄了下去。
他大声嚷嚷着，对那些来的食客与住客都没了以往的恭敬：
“听我家大老爷说了的吧？都出去吧，啊，都别让我赶了，今儿，来福客栈歇歇了，都走。”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客人旁亲自去赶。
待所有人都走后，老板又殷切切的跟着沈砚舟身后：
“我的大老爷哦，这人我可都是为你赶走了的，你可得上点心。”
沈砚舟蹙眉，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快：
“我说，所有人，都出去。”
老板听出他口中的语气了，嘴里嘟嘟囔囔的离开，就摔门而去了。
云昭月感觉跟看了一场喜剧一样，变脸的老板，和难哄的财主。
只见沈砚舟转身，变脸似的对云昭月笑了笑，又作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让云昭月上楼找人。
云昭月倒也不让着沈砚舟，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沈砚舟像只跟着主人的小狗，紧跟在后头，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云昭月来到房门前，直接一脚踹开房门，便看见两个黑衣人挟着那人，那人被压得跪倒在地上。
云昭月蹙眉，转过头疑问的看着沈砚舟，表示：“这是你干的？”
沈砚舟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很傲娇的瞥过了脑袋。
云昭月跨步走了进去，她坐在正前方的桌案旁，只抬眼俯视着这个把她藏身之处暴露的叛徒。
那人畏畏缩缩，眼里带着点癫狂，已然不复那时的人，若非亲眼见过，云昭月也只觉得可笑。
未等云昭月先开口，那人就等不住了：
“云昭月！你不能杀，对，你不能杀我！
云小满还在我手上，你！
那个老不死的养母已经死了，我不相信你对云小满没有感情！
你要是杀了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云小满的！！你不会希望她死的！”
好像抓住了云昭月什么把柄一样，那人脸上顿时带上了几分自信。
云昭月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一个绣春楼的叛徒？”她神色冰冷，好似在看一个垃圾，不屑开口道：
“我找你，不是为了小满，是我实在没想过。
在我掌管绣春楼这么久后，精心培养的势力里，居然还有叛徒存在。
他们许诺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跟我对着干？”
那人就好像想到了什么般，突然发狂，那两人合力加重了力道才重新将他按下：
“云昭月，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云昭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一言不发。这反倒给了他斥责的机会。
“你当然不会记得，高高在上的云楼主俯瞰众生，像我们这种卑劣的蝼蚁怎么可能会在您心里留下痕迹！
可就是这张脸！他救过你！！可你呢？你却杀了刘三哥！！
三哥对你那么好，往日绣春楼里的恩情你忘的了，我不能忘！”
云昭月却不想再听了：“刘三哥的好，我记得。刘三哥的不好，我也记得。
而你，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搭上自己的一生。
我尚且敬你几分薄面，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叛我。”
云昭月抬手，正欲杀了他时，他狂叫道：“不可以，云昭月不可以！云小满还在我手上，你不能杀了我”
沈砚舟适时出声，他带着一个少女从门后走进，看见云小满的那一刻，那人的脑袋已然落下。
云昭月赶忙将身上衣服脱下披在那人尸首上，瞬间来到云小满的旁边将她的眼睛用手捂上，尽量不让这肮脏的场面留在云小满的眼中。
云小满闷哼出声：
“昭月，你干嘛？”
云昭月带着云小满走出房门，轻声哄着：
“小满乖，我们去吃糖葫芦，这里不好玩。”
云小满心中诧异，她并没有看见那人死掉的场景，只是鼻中顿时蹿入了浓厚的血腥味让人难受。
云昭月看向沈砚舟的方向，便又收回了视线。
看着云昭月离去，沈砚舟也看回房内，惨不忍睹，她下手倒是没轻没重，也不知道控制点，房间到处都是血迹。
那两名黑衣人的身上也鲜红一片，沈砚舟转动着佛珠的手不停，眼中看着云昭月刚刚坐过的位子：
“处理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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