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层楼·第6章
穿过第三层的献祭舞台暗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水汽与玻璃反光。第四层的走廊由无数面不规则镜面拼接而成，地面铺着黑曜石瓷砖，踩上去能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晓妍刚迈出一步，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她的倒影对着她歪头微笑，嘴角咧到耳根——那笑容根本不属于她。
“这地方比琴房还邪门。”孙强握紧斧头，斧刃映出他背后站着个模糊黑影，“镜子里的东西在学我们动作。”程榭盯着走廊尽头的圆形大厅，镜面墙组成螺旋状通道：“所有镜面角度都经过计算，光线会形成视觉陷阱。”他掏出怀表，表盖投射的三维地图显示第四层是嵌套式圆环结构，中心标注着破碎的镜面图标，“守护者：镜中倒影。规则：白昼需通过三重镜像回廊，找到‘真实之镜’；黑夜将触发‘倒影反噬’，心魔具象化后会取代本体。”
怀表内侧浮现新字迹时，林范突然指着晓妍的倒影：“你的倒影在拉小提琴！可你根本没动乐器！”众人看去，镜中的晓妍正握着血色小提琴，琴弓上缠着断裂的琴弦，而现实中的晓妍背包里的小提琴明明安静躺着。“是心魔的预热。”晓妍按住发烫的怀表，“帕格尼尼的残响是痛苦具象化，这里的守护者擅长放大恐惧。”
走到第一个回廊岔口，镜面突然亮起，投射出四人的记忆碎片：孙强在工地被工头辱骂的场景、林范考试作弊被抓的画面、程榭在实验室失误导致同事受伤的瞬间，而晓妍的碎片里，是她在比赛前夜摔断小提琴的画面。“别盯着看！”程榭厉声提醒，“镜面在提取负面记忆，一旦产生情绪波动，倒影就会趁机脱离镜面。”
穿过第一重回廊，众人在圆形休息区停下喘息。这里的镜面相对稀疏，中央摆着张石桌，上面竟放着四盘食物：孙强的红烧肉、林范的奶油蛋糕、晓妍的樱桃派，还有程榭常吃的白粥配咸菜。“这地方还管饭？”孙强咽了咽口水，红烧肉的油光在镜中反射出诡异的红光，“闻着还挺香……”
“不能碰。”程榭按住他的手，怀表在食物上方发出嗡鸣，“这些是记忆具象化的诱饵，你看红烧肉的酱汁里，漂着的是你被工头扣工资的罚单碎片。”孙强凑近一看，果然看见酱汁里浮着泛黄的纸片，字迹正是那个刻薄工头的笔迹。林范的蛋糕上，奶油花纹扭曲成“作弊者”三个字，他脸瞬间涨红：“这破镜子连陈年糗事都挖！”
晓妍从背包里掏出真正的干粮：“吃我们自己的。”她分给每人一块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刚才在镜廊消耗了太多体力，必须补充能量，但不能被幻境食物诱惑。”孙强啃着牛肉干，眼神却瞟向石桌上的红烧肉：“说真的，我妈做的红烧肉就这味儿……当年我没出息，总让她失望。”镜中的红烧肉突然冒出热气，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在镜面后招手，声音像极了孙强母亲：“强强，吃点吧，妈不怪你……”
“那不是你妈！”程榭用斧柄敲了敲孙强的头盔，“你母亲三年前就过世了，葬礼上你说她最后还惦记你没好好吃饭——别让思念被利用。”孙强猛地回神，额头冷汗直冒，镜中的妇人身影瞬间扭曲成尖牙怪物，石桌上的红烧肉化为蠕动的虫群，他赶紧别过脸：“妈的，差点栽在这。”
林范咬着饼干含糊道：“我的蛋糕里，刚才看见我妹妹的照片……她总说我没好好陪她过生日。”晓妍递给他一瓶水：“你上周才去给她买了新书包，别被愧疚感牵着走。”程榭盯着自己那份白粥，粥面倒影里，受伤同事的脸正对着他流泪，他默默握紧怀表：“休息十分钟，我们得商量对策，下一层回廊肯定更难。”
休息结束进入第二重回廊，镜面突然变得透明，能看见对面的“自己”正在做不同的事：镜中的孙强穿着西装在办公室签字，不再是满身灰尘的工人；镜中的林范站在领奖台，接受全校师生的掌声；镜中的晓妍摔碎了小提琴，对着评委大喊“我再也不练了”；镜中的程榭则在实验室成功完成实验，同事们笑着和他击掌。
“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对吧？”镜中的孙强转过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不用扛钢筋搬砖头，不用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文化。”孙强的斧头哐当落地，他盯着镜中光鲜的自己：“我确实……确实想过换个体面工作……”
“承认吧，你恨透了永远拿不到第一。”镜中的晓妍把玩着断裂的琴弓，“你练琴只是为了让父母满意，你根本不爱小提琴。”晓妍的手指开始颤抖，背包里的小提琴仿佛在发烫：“我没有……我喜欢拉琴……”可记忆里父亲逼她练琴到深夜的画面突然涌来，让她呼吸一窒。
林范对着镜中领奖的自己喃喃道：“要是那次没作弊就好了……我也能光明正大地拿第一……”镜中的他笑着伸出手：“现在就能拥有这一切，只要走进镜子里，所有失败都会被抹掉。”林范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镜面泛起涟漪，像在欢迎他进入。
“都清醒点！”程榭突然砸碎手边一面镜子，刺耳的碎裂声让三人打了个激灵。他指着地上的镜片，碎片里映出的根本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扭曲的黑影，“这些不是愿望，是心魔利用遗憾编织的陷阱！孙强，你母亲最骄傲的是你靠双手养活自己；晓妍，你比赛前夜摔琴后哭着修好它，说明你比谁都爱音乐；林范，你妹妹从来没怪过你，她总说哥哥努力的样子最帅！”
晓妍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谢谢你，程榭。”孙强捡起斧头，狠狠砸向镜中的西装自己：“老子靠力气吃饭不丢人！”林范后退一步，镜中领奖台的画面瞬间崩塌，露出后面的黑影。
进入第三重回廊时，天色开始变暗，镜面中的黑影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突破镜面。中央大厅的高台上，立着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框雕刻着衔尾蛇花纹——这就是“真实之镜”。但此时镜面蒙着白雾，镜前站着三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倒影，正缓缓走向孙强、林范和晓妍。
“他们要取代我们了！”林范的倒影已经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手臂正在逐渐融合，“我控制不住身体了……”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露出和倒影一样的诡异微笑。孙强的倒影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放弃吧，你斗不过我的，我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孙强的斧头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向自己。
晓妍的倒影举着血色小提琴，琴弓对准她的心脏：“你怕再次失败，怕别人说你不如帕格尼尼，你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晓妍的身体僵住，记忆中比赛失利后观众的窃笑声在耳边放大，让她几乎放弃抵抗。
“用怀表！”程榭突然想起什么，将自己的怀表扔给晓妍，“真实之镜能照出心魔的本体，怀表能放大真实频率！”他同时冲向孙强和林范，用斧柄分别敲向两人的后脑勺：“想想你们真正在乎的事！孙强你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着，林范你还要带妹妹去游乐园！”
晓妍接住怀表，对准青铜镜按下按钮，表盖投射出强光，穿透镜面白雾。真实之镜突然亮起，镜中的三个倒影瞬间扭曲变形，露出黑雾组成的本体。“就是现在！”程榭大喊，“攻击黑雾的核心！”
孙强猛地清醒，斧头劈开自己倒影的黑雾核心；林范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黑影；晓妍拉起小提琴，用《魔鬼颤音》的高频声波震碎晓妍倒影的本体。三声惨叫后，三个倒影化作黑烟消散，镜面纷纷碎裂，露出高台上的青铜镜。
镜中浮现出第四层守护者的真身——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黑雾，它发出刺耳的嘶吼：“你们以为击败倒影就赢了？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我会永远潜伏在你们的遗憾里！”
程榭将怀表贴在青铜镜上，镜面射出金光笼罩黑雾：“遗憾不是心魔的养料，是让我们成长的印记。”晓妍、孙强和林范同时将手按在镜面上，他们的真实记忆——孙强给母亲扫墓的画面、林范陪妹妹放风筝的场景、晓妍在雨中为流浪猫拉琴的瞬间——化作金光注入镜面。黑雾在真实记忆的光芒中惨叫着消散，青铜镜中央浮现出一把银色钥匙，正是开启第五层的通行证。
圆形大厅的镜面恢复平静，映出四人疲惫却坚定的身影。孙强瘫坐在地上，掏出最后半块巧克力：“下次再遇到这种玩心理战的，我直接把镜子全砸了。”林范笑着递水：“还好程榭够冷静，不然我们现在都成镜中傀儡了。”晓妍擦拭着小提琴，看向程榭：“你刚才怎么没被心魔影响？”
程榭望着怀表，轻声道：“因为我的心魔早就被克服了——当年失误后，我和同事一起改进了实验方案，现在他还在实验室工作。”他收起怀表，“休息半小时，补充体力，第五层的挑战只会更难。”
石桌上，他们带来的干粮还剩最后一点，四人分着吃完，黑暗中，青铜镜的光芒为他们照亮了通往第五层的阶梯。镜中回廊的碎片在身后拼合又碎裂，仿佛在低语：所有心魔，终会在真实面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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