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虞棠就被小沫和一群喜娘从暖和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像个木偶似的被人摆弄着沐浴、梳妆,屋子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空气里弥漫着胭脂水粉和喜庆的香味。
喜娘新娘子快醒醒神儿!今儿可是您和角公子的大日子!
小沫姑娘,啊不,夫人!您看看这凤冠!真好看!
虞棠迷迷糊糊地看向铜镜,镜子里的人穿着大红的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几乎要振翅飞出来,头上沉甸甸的凤冠缀满了珍珠宝石,流苏垂下,衬得她小脸莹白。
她有点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华贵明艳的女子是自己。
虞棠这……太沉了。
喜娘哎哟我的夫人诶,一辈子就这一回,沉也得顶着!吉利!
一个小丫鬟兴奋地跑进来。
虞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嫁衣的袖子,手心都是汗。
喜娘赶紧把绣着鸳鸯的红盖头给她盖上。
房门被推开,热闹的声音瞬间涌了进来。
她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停在她面前。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宫尚角看着她端坐在那里,一身大红,盖头遮面,安静又乖巧,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不习惯这种场合,但声音依旧沉稳。
宫尚角棠儿,我来迎你。
他伸出手,摊开在她面前。
虞棠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犹豫了一下,才怯生生地把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放上去。
他的手立刻收紧,温暖而有力的包裹住她的冰凉,轻轻一拉,将她带了起来。
宫尚角牵着她,一步步走出房间,走过长廊,走向喧闹的前院,他走得很慢,小心地引着她跨过门槛,避开障碍。
婚礼的仪式繁琐而隆重,每一项虞棠都做得晕晕乎乎,全靠宫尚角在身边不动声色地带着她。
直到最后礼成。
新房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红烛燃得噼啪作响。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只有一个人,沉稳而清晰。
宫尚角走了进来,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虞棠的心跳得更快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旁边托盘上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眼前骤然一亮,虞棠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抬起头。
宫尚角就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与她相配的大红喜服,平日里的眉眼在烛光下似乎柔和了许多。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虞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飞起两团红云。
宫尚角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合卺酒。
宫尚角喝酒。
虞棠小声嗯了一下,接过那只小巧的酒杯,手臂交缠,她仰头喝下辛辣的酒液,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宫尚角接过空杯放下,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
虞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声音细若蚊蝇。
虞棠你……你看什么?
宫尚角我的夫人,自然要看。
他说的理直气壮,伸手轻轻抚过她凤冠上垂下的流苏。
宫尚角重不重?
虞棠老实点头。
虞棠重。
宫尚角便小心翼翼地帮她取下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异常轻柔。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他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两人一时无话,红烛静静燃烧着。
过了一会儿,宫尚角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宫尚角虞棠。
虞棠嗯?
宫尚角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无比认真的神情,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红帐缓缓落下,烛火跳跃,映照着这一室旖旎春色。
夜深了。
虞棠累极了,眼皮沉沉地快要睁不开,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的人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低极沉的叹息,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稳。
宫尚角睡吧。
她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模糊地想着,这个怀抱,大概就是她余生所有的依靠和归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