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献祭夜

七月初七的月光，像淬了冰的银霜，洒在蛇母祠的断壁残垣上。林小满站在神像倒塌的底座前，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留下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蛇母教执事”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妪说今夜子时，蛇母会借我的血重生，”她的指尖划过令牌边缘的齿痕，那是母亲当年与老妪搏斗时留下的，“可她不知道，镇魂笛的龙气已经融进我的血脉，这祭祀场，早成了邪灵的坟墓。”

镇民们在祠堂周围撒满了硫磺粉，形成个巨大的圆圈，圈子里埋着七根桃木钉，钉头都朝着中心的祭坛——那是用二十年前考古队的铁铲、陶罐碎片拼凑的石台，上面摆着七个黑色陶罐，正是老妪用来“养魂”的容器。刘德柱抱着从溶洞带回的镇魂笛残片，绿玉的碎屑在他掌心微微发烫：“按古籍说的，等邪灵现身，就把这些碎片撒在祭坛上，龙气会自动锁住它的魂魄。”

小王蹲在祠堂的门槛上，往火盆里添着艾草，烟雾缭绕中，他总觉得那些断墙的阴影里有东西在动。“陈先生，你看那边，”他突然拽我的袖子，指着神像背后的暗格，那里的石板正在轻轻颤动，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黏液，“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降魔杵的红光突然暴涨，杵身映出的影子里，无数条小蛇从暗格里钻出来，顺着墙根往祭坛爬。可刚接触到硫磺圈，就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作黑色的粉末。“是邪灵的残念在试探，”我握紧降魔杵，红光在掌心流转，“老妪虽然被灭了，但邪灵本体藏在湖底，能透过地脉操控这些蛇祟。”

子时的钟声从镇口的老槐树传来，一声比一声沉闷，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祠堂中央的祭坛突然震动起来，七个黑色陶罐同时爆开，白色的骨粉在空中凝成七个模糊的人影——不是李老头他们，而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考古队员，他们的脖颈处都缠着蛇形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着暗格里伸出的一只巨大的蛇爪。

“是邪灵在召唤旧祭品！”林小满举起青铜令牌，令牌的金光与她眉心的梅花胎记相呼应，“它知道龙气在我身上，想先吞了队员的魂魄壮势！”

考古队员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被锁链拽得越来越长，渐渐变得透明。刘德柱连忙将镇魂笛残片撒向祭坛，绿玉碎屑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道金线，将人影们裹住。“秦队的龙气还在！”他喊道，金线里的人影突然停止挣扎，对着林小满深深鞠躬，然后化作光点，钻进她的眉心——那是队员们最后的灵力，自愿融入龙气，助她对抗邪灵。

暗格里的蛇爪猛地拍向祭坛，石板被砸出个大坑，黑色的黏液溅在硫磺圈上，竟烧出一个个小洞。一只巨大的蛇头从暗格里探出来，鳞片泛着幽绿的光，眼睛是两个旋转的黑洞，嘴里喷出的雾气落在地上，瞬间长出丛丛毒草。

“邪灵本体出来了！”小王将最后一包黑狗血泼过去，狗血在蛇头上炸开，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硫磺和狗血没用！”

邪灵的蛇尾横扫过来，祠堂的断墙应声倒塌，碎石飞溅中，林小满被蛇尾卷住，拖向暗格。她的青铜令牌掉在地上，被蛇爪踩得粉碎。“小满！”我和刘德柱同时冲过去，降魔杵的红光直射蛇头，可邪灵只是晃了晃脑袋，蛇尾卷得更紧了。

“用龙气！”林小满的声音带着痛苦，却异常坚定，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蛇尾上，“娘说秦家的血能烧断邪灵的筋！”

血珠落在蛇尾的鳞片上，果然冒出金色的火焰。邪灵发出一声震耳的嘶吼，蛇尾猛地松开，林小满摔在祭坛上，眉心的梅花胎记发出耀眼的光。七个考古队员的灵力在她体内炸开，与龙气融为一体，竟在她身后凝成个巨大的龙形虚影，龙爪一挥，就将邪灵的蛇头按在地上。

“是时候结束了。”林小满站起身，走到邪灵面前，龙形虚影随着她的动作抬起龙爪，对准蛇头的七寸。邪灵的黑洞眼睛里，突然映出秦振海的影像——二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用自己的血在祭坛刻下龙纹，为今日的封印埋下伏笔。

“爹！”林小满的眼泪落在邪灵的鳞片上，金光顺着泪痕渗进去，“你看，诅咒解了，没人再要做祭品了。”

龙形虚影的利爪狠狠扎进蛇头的七寸，邪灵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被祭坛吸收。暗格里的地脉突然喷出清澈的泉水，冲刷着祭坛上的血迹，那些被蛇祟爬过的地方，竟长出了翠绿的艾草。

林小满瘫坐在祭坛上，眉心的梅花胎记渐渐淡去，青铜令牌的碎片在她掌心拼出个完整的“秦”字，然后化作粉末，被风吹散。“结束了，”她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露出释然的笑，“秦家不用再守着诅咒了。”

镇民们冲进祠堂时，正看见朝阳从暗格的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金色的光柱，光柱里，七支桃木骨笛在轻轻旋转，笛身上的编号渐渐褪去，露出里面的“安魂曲”谱。刘德柱说，这是考古队员和迁民们的魂魄在告别，他们终于能放下怨恨，真正安息了。

离开祠堂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祭坛的石缝里，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白梅，花瓣上沾着点绿玉碎屑，像是镇魂笛留下的印记。林小满说，她会留在骨笛镇，重建祠堂，只是不再供奉蛇母，而是立块“守笛人”的碑，刻上秦振海和母亲的名字。

降魔杵的红光已经恢复平静，杵身映出的影子里，远方的废弃矿洞越来越清晰——那支生锈的金属笛还在发光，笛声顺着地脉传来，与骨笛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另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而骨笛镇的晨雾里，再也没有蛇蜕和骨粉的味道，只有艾草的清香，和孩子们唱《安魂曲》的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流淌在武陵山的褶皱里，再也不会被邪祟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