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站在堂口的院子里，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耳朵，这是他在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龙爷给他的第一项任务——带队去收租，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记得母亲曾说过，佃户们种地不容易。
可龙爷的命令不容违背。
"二当家，人都到齐了。" 新招的小喽啰阿海站在他身后，低声提醒道。
黎安点点头，转身扫了一眼身后的十几名弟兄。他们大多年纪比他大，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出发。" 黎安简短地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一行人骑马来到城郊的农田，佃户们早已等在田埂上。黎安下马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阳光照在稻田上，金灿灿的一片，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那个……大哥，今年的收成不好，能不能缓一缓？" 一个年长的佃户走上前，他还不认识黎安，可是看到他一行人令人胆寒的阵势，声音里带着恳求。
黎安看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想起母亲在田间劳作的身影。
当时，母亲总是弯着腰，手里握着镰刀，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时的他，只能站在田埂上，看着母亲独自承担一切。
"不行。" 黎安的声音有些僵硬，"龙爷的规矩，不能破。"
佃户的脸色变了，他身后的人群开始骚动。黎安感觉到身后的弟兄们蠢蠢欲动，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你们这些黑帮，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种地的！" 一个年轻人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锄头，眼神里满是愤怒。
看到他们，黎安的心猛地一沉。
可是……
"动手。" 黎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身后的弟兄们已经冲了上去。
惨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黎安站在原地，手握着刀，却没有动。
他只看到，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弟兄在田埂间穿过了一间间村屋，陆续抱出了一些箱子和明亮的绸缎。女人们鬼哭狼嚎着冲出来想把属于他们的东西抢回去，可是又追不上，于是只好站在门栏处声嘶力竭地哭骂
"二当家！" 阿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黎安这才发现，那个冲出来的年轻人已经倒在了他的刀下。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稻田。
"走吧。" 黎安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他们回到码头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黎安带着人走进一家家店铺，熟练地收取保护费。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里也没有起伏，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黑老爷，最近生意不好，能不能少收点？" 一家茶馆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递上钱袋。
黎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钱袋扔给身后的弟兄。
他知道，这些人怕他，也恨他，但他别无选择。
最后一站是巡捕房。
黎安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
龙爷要的是威慑，而不是真正的冲突。
他明白。
"龙蛇堂那么多弟兄，不能被白杀。" 黎安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
吱呀——沉重的大门向内打开，七八名巡捕鱼贯而出，领头的巡捕长袖口还沾着酒渍，却刻意挺直了腰板。
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巡捕们，呼吸声在巷子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往前走了三步，离为首的巡捕不过两臂距离时，他突然偏过头，视线从巡捕长颤抖的喉结滑到他腰间歪斜的枪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黎二当家，我们已经知道那天的事了，是刚从凫城来的新兵，不懂事。但是我们会好好管教的。" 为那头烂醉如泥的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新兵不懂事？"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上个月在码头，也是哪个不懂事的，把我们运货的弟兄抓走了？"
巡捕长额角渗出冷汗，刚要辩解，就见黎安突然转身，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两个弟兄立刻上前，"哐当" 一声将一个麻袋扔在巡捕们脚边，袋口散开，露出里面沾着血污的警帽——是上次因为军火和巡捕血战后龙蛇堂弟兄收集来的。
"龙爷说，" 黎安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巡捕们，"巡捕的帽子金贵，但我们弟兄的命，更金贵。"
没等对方回答，黎安就转身离开。
他知道，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
夜幕降临时，黎安独自来到江边。江水滔滔，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站在江边，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突然感到一阵空虚。
"安儿，好好活着……" 母亲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黎安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与此同时，龙爷坐在堂口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他的心腹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黎安的一举一动。
"他做得不错。" 龙爷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还不够。"
"您的意思是……" 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
"继续盯着他。" 龙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要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心腹点点头，退了出去。龙爷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夜色。他知道，黎安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危险。
"黎安啊黎安，你到底想要什么？" 龙爷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和警惕。
黎安回到堂口时，夜色已深。堂口的大厅里灯火通明，龙爷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黎安走进来时，龙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任务完成了？" 龙爷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
"嗯。" 黎安点头，声音简短。他站在大厅中央，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残留着收租时沾上的泥土气息。
龙爷没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黎安。黎安能感觉到那股目光的重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指尖有些发凉。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龙爷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做得不错。"
黎安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他知道龙爷在试探他，今天的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是龙爷设下的考验。他不想多说，也不敢多说。
"不过，" 龙爷的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听说，你回来后在堂门口站了很久，在想什么？"
黎安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他没想到龙爷的眼线会跟得这么紧。
但他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看向龙爷。
"只是累了而已。" 黎安的声音很淡，像是随口一说。
龙爷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黎安能感觉到那股压迫感，但他没有避开目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龙爷打量。
"累了？" 龙爷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讽刺，"你年纪轻轻，这就累了？"
黎安没说话，他知道龙爷在逼他，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破绽。他的心里有太多东西压着。
他不想让龙爷看到这些。
"行了，回去休息吧。" 龙爷挥了挥手，语气突然变得轻松，"明天还有事。"
黎安点点头，转身离开大厅。他的脚步很稳，但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知道，龙爷的试探远没有结束，而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黎安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江水，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白天。那个倒在刀下的年轻人，那双愤怒的眼睛，还有那些哭喊的佃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还能感觉到刀柄上残留的触感。
"安儿，好好活……" 母亲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黎安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扣住窗框，指节发白。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与此同时，龙爷的心腹站在堂口的角落里，低声向龙爷汇报："他回房了，没和任何人接触。"
龙爷点点头"继续盯着他。"
心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龙爷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
黎安是个聪明人。
但也正因为黎安聪明，他才会更难控制。
"黎安啊黎安，" 龙爷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你到底想要什么？"
夜风穿过堂口的走廊，带着一丝凉意。
黎安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滔滔的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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