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上的眩晕

《会议桌上的眩晕》

新艺城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黄百鸣敲着黑板，声音洪亮：“《八星报喜》的续集必须赶在春节档上，黛希，你这版大纲还得再改改，喜剧冲突要更密集！”

龙黛希坐在角落，手里攥着笔，眼前的字迹却在慢慢模糊。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三小时，咖啡灌了一杯又一杯，此刻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黛希？你觉得呢？”黄百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隔着层棉花。

她想开口，却觉得天旋地转，耳边的讨论声、翻页声、咳嗽声突然混在一起，变成尖锐的噪音。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龙编剧！”

“快叫救护车！”

混乱中，有人扶住了她，有人在拍她的脸，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身体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龙黛希眨了眨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还有趴在床边睡着的表姐施雅兰。

“雅兰姐？”她的声音干哑得像砂纸。

施雅兰猛地惊醒，眼里满是后怕：“你可醒了！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低血糖加上贫血，再熬下去就要住院了！”

她端来温水，扶着龙黛希慢慢喝了口：“新艺城是给你开了金山还是银山？让你这么拼命？每天熬夜写剧本，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龙黛希笑了笑，有点虚弱：“《八星报喜》续集要赶进度，黄老板很重视。”

“重视也不能拿命换啊，”施雅兰瞪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你啊，就是太好强。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生病了也只能我这个表姐跑前跑后。”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我说真的，该找个男朋友了。你看我，上次发烧，阿明跑遍全港给我买粥，那才叫有人疼。”

“表姐，你又取笑我。”龙黛希红了脸，转移话题，“不说我了，你跟阿明谈得怎么样？上次不是说见家长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施雅兰的脸一下子亮了，坐直身子开始絮叨：“他妈妈很喜欢我，说等他忙完手头的工程就定日子。对了，我给你看我们拍的照片……”

她掏出钱包，里面是和男友的合照，两人笑得一脸灿烂。龙黛希看着照片，心里有点羡慕——那种有人惦记冷暖、有人分担风雨的日子，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总被工作推着往前跑，没来得及停下脚步。

护士进来换药时，笑着说：“你表姐刚才在走廊跟我们说，你是大编剧，写的戏让全港人都笑了，可不能把自己熬坏了。”

龙黛希心里暖烘烘的。新艺城的同事也打来电话，说黄老板让她安心休养，剧本不急，还让行政部给她炖了汤送来。

挂了电话，施雅兰帮她掖了掖被角：“听见没？公司都让你休息，你就别硬撑了。女人啊，再能干也得有个人疼，不然挣再多钱，病了连杯热水都没人递。”

龙黛希没说话，望着窗外的天空。蓝得很干净，像她刚进新艺城时的心情。她想起这些日子熬的夜、改的稿、为了一个笑点和导演争得面红耳赤的瞬间，忽然觉得有点累。

也许表姐说得对，生活不该只有工作。那些藏在剧本里的温暖，那些写过的“有人疼才是福”的台词，也该在自己的日子里，照进一点光。

傍晚时，护士送来一个保温桶，说是“周先生”托人送来的。龙黛希打开一看，是红豆粥，熬得糯糯的，上面撒着桂花，是她喜欢的味道。

桶底压着张纸条，字迹有点潦草：“医生说红豆消肿，你多吃点。别熬夜。”

龙黛希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漫到心里。她知道是谁送来的，也知道那句“别熬夜”里藏着的在意。

窗外的夕阳正浓，把病房染成了暖黄色。龙黛希靠在床头，慢慢喝着粥，忽然觉得，偶尔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人，尝尝他们送来的粥，或许比赶不完的进度、写不尽的剧本，更重要。

有些温暖，不必写在纸上，只要用心感受，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