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年。
青溪镇的变化不大，只是镇上的老房子翻新了几处，街尾多了个卖洋布的铺子，偶尔能看到穿学生装的年轻人走过，带来些外面世界的消息。
义庄的老槐树更粗了，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九叔的头发彻底白了，却依旧精神矍铄，每日清晨会在树下打一套太极，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
姜月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的青涩褪去，多了几分温婉。她不再轻易动用神力，多数时候就像个寻常的妇人，打理药圃，缝制衣物，或是陪着九叔在院子里喝茶看书。
秋生的儿子小团子已经长成半大的少年，跟着九叔学了些基础的符箓和拳脚，性子活脱脱像个小秋生，机灵又热心，镇上的人都叫他“小道长”。
这日，小团子拿着一张泛黄的纸跑进来，兴奋地喊道：“师爷！姜月姨！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纸上是一幅画，画的是义庄的院子，桃花盛开，一个女子倚着桃树，身边站着个穿道袍的男子，正是当年镇上画匠为九叔和姜月画的那幅《月下逢君》。只是岁月久远，纸张已经有些破损。
“这画怎么还在？”姜月接过画，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在爹的箱子底下找到的！”小团子挠挠头，“画得真好，就是……师爷那时候比现在年轻好多哦。”
九叔闻言，笑了笑：“你师爷我当年，可比现在厉害多了。”
“那是自然！”姜月接口道，“你师爷当年一把桃木剑，能斩百只僵尸呢。”
“哇！”小团子眼睛发亮，“师爷，你快给我讲讲你和姜月姨当年的故事吧！我听爹说，你们还去过昆仑仙山？”
九叔看了姜月一眼，她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讲述——
从青溪镇的古墓，到城隍庙的血色请柬，从黑石镇的魅妖，到昆仑墟的试炼，从北平的终局之战，到如今的岁月静好……他讲得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却在提到某个惊险处时，下意识地握住了姜月的手。
姜月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细节，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在他的讲述中，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小团子听得入了迷，直到太阳西斜，才被秋生媳妇喊回家吃饭，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师爷，明天接着讲啊！”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九叔将画小心地收好，递给姜月：“收着吧，留个念想。”
姜月接过画，轻轻卷好，放进一个旧木盒里。木盒里还放着很多东西——半卷残简的拓本，轮回镜的碎片仿制品，她第一次画成的驱邪符，还有那支桃木桃花簪。
每一件东西，都藏着一段记忆。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感叹道。
“是啊。”九叔走到她身边，看着夕阳染红天际，“转眼就是十几年。”
他转头看着她，她的侧脸在夕阳下依旧明媚，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鬓，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还好，你一直在。”他低声说。
姜月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会一直在。”
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她的话。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带着熟悉的温柔。
“九叔，”姜月突然说，“等过些日子，我们去趟昆仑吧。”
九叔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去了？”
“想去看看守镜人，也想……再看看那里的桃花。”姜月笑着说，“听说昆仑的桃花，开得比青溪镇的还要好看。”
九叔点头：“好，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
他知道，她不是单纯想去看桃花，而是想告诉他——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无论他们曾经历过什么，他们的缘分，早已跨越了时空与种族，深深刻在彼此的生命里。
夜色渐深，两人起身回房。九叔的脚步有些慢了，姜月自然地扶着他的 arm，一步一步，走得从容而坚定。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或许有一天，他会彻底老去，化作义庄的一抔黄土，但她会带着他们的记忆，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家。
或许有一天，三界再次动荡，她会再次展开双色翅膀，而他，无论年迈与否，都会握紧桃木剑，站在她身边，一如当年。
但至少此刻，岁月安稳，月色温柔，身边人是心上人。
这就够了。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结局，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在时光的长卷上，一笔一划，写满了“圆满”二字。
（全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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