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大,细密的雨丝像一根根银线,把天地缝在一起。我握着伞柄的手有点凉,余光瞥见顾沉舟侧脸,他睫毛上沾了点水珠,像是要化开似的。
“婚纱那边定好了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试穿安排在下周六。”
“那那天我陪你去。”他说。
我笑了下,“你不是说最近很忙?”
“再忙也得抽时间。”他伸手把我往身边拉了拉,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肩头被他的大衣蹭到,有点潮,但暖和。
我们沿着湖边慢慢走,雨打在伞布上,声音清脆。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倒影落在湖里,碎成一块块橘色的光斑。
手机突然响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指在伞柄上收了收,像是捏紧了什么。
“谁的电话?这么紧张?”我问。
他没马上回答,只是低声说了句“公司的事”,然后朝伞边挪了半步,和我拉开距离。
我站在原地,听着雨声,数着心跳。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笑声。不是那种工作场合客套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带点温柔的笑。
我心里忽然有点空,像伞下的阴影一样,越扩越大。
我假装低头看鞋尖,偷偷从手机屏幕的反光里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姓氏是——苏。
我喉咙有点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五年前,我们在图书馆第一次说起初恋的事,他告诉我他有过一个女朋友,叫苏雨晴,画画的,后来出国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有点飘,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梦。
现在呢?
他还在笑。
我攥紧伞柄,指甲陷进掌心,有点疼。
他终于挂了电话,转身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看到我的表情后,笑容就淡了些。
“怎么了?”他问。
我没说话,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不是说公司的事吗?”
他愣了一下,接过伞,“嗯。”
“她说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说。
“你对她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我说。
他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她……变了。”
“变得更好了?”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没回答,转头看着湖面。
雨下大了,湖面上泛起一层白雾,远处的灯影模糊成一团。
地铁站里人不多,玻璃墙上映出我们的影子。他低头看手机,眉头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那抹若有所思的神情,什么都没找到。
车厢里,他坐在我旁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偶尔停下来,像是在看什么内容。
我靠在窗边,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外面的世界像被泡在水里一样,朦胧不清。
到站后,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地铁口,他撑起伞,我伸手去接,但他没给,只是默默走在前面。
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背影,心里忽然有点慌。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婚纱店,橱窗里的模特穿着白色的裙子,手里捧着一束花,突然“啪”地一声,花掉在地上,摔散了。
我脚步顿了顿,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没事。”我摇头。
回到家,我脱了外套,进了浴室。热水哗啦啦冲下来,我站在淋浴间里,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在电话里笑的样子。
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我走到镜子前卸妆,卸妆棉擦过眼角,眼影晕开一点,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是哭过。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想起今早他帮我系项链时的手,以前他总是轻轻碰一下我的锁骨才放手,今天却像是怕烫着一样,碰都没碰。
我拿起手机,翻到他的社交账号。
最新动态,是一张钢琴的照片,配文写着:“有些旋律,永远属于某个人。”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门外传来他的脚步声,我赶紧把手机放下。
“你睡了吗?”他在门外问。
“还没。”我说。
他推开门,手里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手机,是一条信息,来自陈默。
“别相信她说的每句话,小心她接近你的方式。”
我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误会。”
我盯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
过了会儿,他说:“早点睡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关上门离开。
我坐在床上,手摸着戒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内侧的刻字。
窗外,雨还在下,闪电划破夜空时,我听见一声闷雷。
另一边,书房里,顾沉舟坐在台灯下,手机屏幕幽蓝地亮着。
他打开苏雨晴的朋友圈,翻到一张照片。
是五年前的她,穿着白裙子,坐在钢琴前,笑得很温柔。
他看着那张照片,手指悬在发送消息的位置,迟迟没按下去。
然后,他关掉手机,熄了灯。
雨声渐歇,夜色更深。
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发凉。
顾沉舟站在门口没动,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接过手机时,袖口扫过我的手背,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渗。
"陈默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他低声说。
我靠在床头,看着他翻找信息的背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停顿,又滑动。最后他叹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
"你认识苏雨晴多久了?"我突然问。
他转过身,"大学同学。"
"仅仅是同学?"
"你想听哪种答案?"他的声音有点哑。
我扯了扯嘴角,"我想听真的。"
他站在原地没说话,呼吸声比窗外的雨声还轻。
我翻身躺下,被子裹住肩膀,"你去忙吧。"
他没走,而是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谁。可这屋里除了我们,什么人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在茶几上发现一张便签。
"早餐在微波炉里。"字迹工整,笔锋利落。
厨房传来水流声,我起身看过去,他正在洗杯子。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水珠顺着指节往下滴。
我想起五年前他帮我洗咖啡渍的衬衫,也是这样站在晨光里的厨房。那时他还会哼歌,现在却一声不吭。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做了个梦。"我说。
他转身递给我一杯温水,"什么梦?"
"梦见你和别人结婚了。"我接过杯子,水汽腾起来,在他脸上模糊了一瞬。
他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我抓住他的手腕,"你笑什么?"
"你以前从不做噩梦。"
"人会变的。"
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把杯子放回桌上。手掌贴上我的脸颊,温度比从前低了些。
"别想太多。"他说。
我仰头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说这句话?"
他抽回手,转身收拾包,"今天要见客户。晚上可能回来晚。"
门关上的瞬间,我拿起手机。
翻到昨天那条信息,"别相信她说的每句话,小心她接近你的方式。"
我盯着这段话,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方。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发送。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