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混着潮湿的水汽涌进鼻腔，我下意识屏住呼吸。陈默站在我身后半步，手按在腰间，那里别着防暴喷雾。纸箱里那张照片还在我眼前晃，许知遥抱着婴儿的笑容刺得我眼眶发酸。
"先别碰。"陈默伸手拦住我，"可能有指纹。"
我咬住嘴唇没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我指节发白。我蹲下身，手指颤抖着翻开第二个纸箱。这次是些旧衣物，粉色的小连体衣上绣着小兔子，旁边叠着奶瓶和奶粉罐。
"生产日期是去年三月。"陈默拿起奶粉罐看了眼，"这孩子……该不会是……"
"不可能。"我打断他，声音发抖，"顾沉舟从来不说这些事。他说苏雨晴堕胎了，说她……说她根本不在乎孩子。"
第三个纸箱里躺着一沓病历，封皮已经泛黄。我翻开第一页，产检日期清晰地印着：2021年4月15日。那天是顾沉舟出差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他临走前还给我煮了粥。
"林晚，"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看看这个。"
他指着病历末尾的收养协议，签名栏空着。我盯着那个空白处看了很久，眼泪啪嗒掉在纸上。墨迹晕开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笑，又像是哭。
"他到底爱过我吗？"我喃喃问，手指划过协议上的空白，"如果这是真的……如果那个孩子还在……"
话没说完就被陈默拽住胳膊。他猛地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挡在门口。我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嘘。"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推我往墙角躲。
我们缩在纸箱堆成的屏障后，脚步声停在门前。门把手缓缓转动，锈蚀的金属发出吱呀声。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
门开了条缝，我闻到熟悉的香水味——是苏雨晴惯用的白茶香。高跟鞋尖先进来一步，接着是深灰色裙摆。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在脸上，照出嘴角冷淡的弧度。
"真聪明。"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口，"不过你以为这就是全部？"
我攥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指甲断裂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陈默的手悄悄摸向对讲机，却在按下按钮前被我按住。我不想打草惊蛇。
苏雨晴弯腰拿起第一个纸箱里的照片，指尖抚过婴儿的脸颊。"多可爱啊。"她轻声说，"可惜没人要。"
"你说什么？"我控制不住冲出去，声音嘶哑。
她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林晚，你总是这样莽撞。"她把照片放回原位，"不过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看完呢？"
陈默想拉我却被我甩开。我抓起那沓病历举到她面前："解释清楚！顾沉舟说你堕胎了，说你们早就……"
"早就该死？"苏雨晴冷笑，"是啊，他是这么说的吧？可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她突然凑近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畔："他在手术室门口跪着求我生下孩子，说只要我愿意，他可以立刻和你分手。"
我后退半步撞到纸箱，奶粉罐滚落在地。塑料撞击水泥地面的声响在空旷地下室里格外刺耳。
"你撒谎！"我吼道，"他说你伪造怀孕，说你是骗子！"
"所以你就信了？"苏雨晴的眼神突然变得悲哀，"林晚，你真的很天真。他连备用手机都设成我的照片，你觉得那是偶然吗？"
她转身要走，却在门口停住："对了，那个匿名账号不是别人，是我。那些留言、照片、录音……都是我在帮你。毕竟比起真相，有时候谎言才是最好的武器。"
门合上时带起一阵风，吹散了满地的文件。陈默蹲下身捡起一张产检单，眉头皱得很紧。
"林晚，"他抬头看我，"这张单子上写的预产期是去年六月二十八号。"
我愣住了。那天我正躺在医院做胃镜检查，顾沉舟说临时有会不能来陪我。他后来买了粥给我，说对不起。
"而那天，"陈默继续说，"监控显示顾沉舟出现在这家医院附近。"
手机突然震动，我低头看见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想知道更多？今晚九点，城北码头见。"
我把手机递给陈默，自己蹲在地上翻看所有资料。每张照片、每份病历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剜出血口。婴儿的脚环编号、奶粉罐购买记录、医院走廊的监控截图……
"林晚，"陈默蹲下来与我平视，"我们报警吧。"
"不。"我摇头，指甲掐进掌心，"我要当面问他。我要看着他的眼睛问，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走出地下室时天色更暗了，乌云压得很低。陈默开车送我回家，路上谁都没说话。经过一家便利店时，我让他停车。
买完东西回来，发现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这次是段视频，画面里是顾沉舟在酒店大堂接电话，表情焦急。时间显示是去年六月二十九号凌晨三点十七分。
"林晚，"陈默忽然开口，"你还记得那天夜里吗？你说做了噩梦，说顾沉舟和别人结婚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醒来时浑身发抖，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打翻。顾沉舟说只是我太累了，说他会一直陪着我。
出租车碾过水坑，溅起的污水打在车窗上。我看着倒影里自己的眼睛，那里盛着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陈默伸手想拍我肩膀，却在半空收回。
"到了。"他说。
我下车时听见他说："别一个人去面对。"
我没回答。电梯升到十二楼时，我数着心跳。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玄关灯亮了。顾沉舟站在客厅，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你去了地下室。"他声音很轻。
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胸前那枚银色袖扣。去年生日我送的，现在上面沾着口红印。
"是谁告诉你的？"他问。
我举起手机，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的他正在打电话："求你了，无论如何保住孩子。我可以马上离婚，只要你愿意……"
他的脸色变了。
"那个孩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现在在哪？"
顾沉舟没有回答。他转身去拿酒瓶，却发现柜子里空空如也。我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事——
他总在深夜加班时接的神秘电话；
我说怀孕时他错愕的表情；
还有每次提到孩子话题时，他都会巧妙地转移话题。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这场戏的主角。
手机再次震动，匿名信息弹出来："小心苏雨晴。她在骗你。"
我盯着屏幕直到黑屏，听见自己说："你到底爱过我吗？"
顾沉舟转身时带翻了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去年圣诞节的照片掉在地上。我穿着红裙子笑着，他从背后搂住我。那时我不知道，楼下咖啡厅里，苏雨晴正抚摸着孕检单流泪。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顾沉舟脸上，他瞳孔剧烈收缩。我看见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是真的。"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伸手想碰我，指尖悬在半空又缩回。"林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你同时哄着两个女人很开心？说你让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很成功？"
陈默突然拽住我手腕。他手心有汗，抓得我很疼。"林晚，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甩开他的手，往前逼近一步，"你说去年六月二十八号你在开会？说临时有会不能来陪我做胃镜？"
顾沉舟后退撞到茶几，玻璃杯滚落在地。碎裂声里，我继续说："可那天你在医院附近，看着苏雨晴生下孩子。你跪着求她生下孩子，说可以立刻和我分手。"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我笑了，眼泪却砸在地上。
"你知道我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扯了扯嘴角，"我居然还想着要给你个孩子。上周我说怀孕测试纸显示阳性的时候，你那个表情......"
话没说完就被他抓住肩膀。他力道大得疼，眼神却慌乱："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现在没有了。"我盯着他袖口的口红印，"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医生说胚胎停育，建议清宫。"
他脸色瞬间煞白。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醒来时，他握着我的手说："没事的，我们还年轻。"
原来如此。
玄关灯突然熄灭，整个屋子陷入黑暗。我听见急促的呼吸声，不知是谁发出的。手机再次震动，匿名信息弹出来："快跑。"
"怎么了？"陈默低声问。
我没回答。因为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存在。顾沉舟也听见了，他松开我往后退，伸手去摸西装内袋。
"顾沉舟，"我突然说，"你口袋里是不是有把小刀？去年生日我送你的瑞士军刀呢？"
他愣了一下。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一切。陈默猛地把我拉到身后，自己挡在中间。
门把手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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