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光滑冰凉的镜面，指尖下的触感真实得可怕。上一刻，武贵妃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还在眼前，沾着盐水的鞭子撕裂皮肉的痛楚还在神经末梢尖叫，父兄在刑场上滚落的头颅溅起的血似乎还带着滚烫的温度……下一刻，她却回到了这里，这座名为凤仪宫、实为华美囚笼的地方，回到了悲剧尚未彻底拉开序幕的起点。
胸腔里那颗心，曾经为那个叫夜允辰的男人跳动过，期盼过，最终却被他亲手碾碎，连同她全族的性命。此刻，它沉寂地待在原处，不再有温热的爱意，只剩下冰封的河床下，汹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善良？那东西救不了她，更护不住她的至亲。上一世，她输就输在太过相信人心，太过奢求那点帝王虚无缥缈的宠爱。这一世，她王雅凤，只为复仇而活。
“娘娘？”一个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贴身大宫女青月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参汤，脚步无声地走到她身侧，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您今日起身后一直未用早膳，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奴婢特意让小厨房熬了参汤，您多少用些，提提神吧？”
王雅凤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缓缓地从镜中的自己，移到了身旁的青月脸上。依旧是那张清秀温顺的脸，眼神里满是关切，低眉顺眼，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忠心耿耿的贴身宫女，上一世，在武贵妃的威逼利诱下，成了构陷她谋杀公主最关键的“人证”。那碗所谓的“安神汤”，里面被她亲手掺入了足以令小公主致命的毒药，然后，又“恰好”在她王雅凤“失手”打翻的汤碗碎片上，验出了残余的毒物。
多么精巧的连环局。而她，成了局中待宰的羔羊。
“放着吧。”王雅凤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真的只是精神不济。她没有看青月，目光重新投向镜中，语气平淡无波，“本宫没什么胃口。”
“娘娘，您这样身子可受不住啊。”青月将参汤轻轻放在梳妆台上，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劝哄的意味，“陛下昨儿还遣人来问过娘娘的凤体呢。若是知道您连汤水都不进，怕是又要心疼了。”
心疼？王雅凤的唇角极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夜允辰的心疼，廉价又虚伪。他的“心疼”，在她被废黜打入冷宫时，在她父兄被押赴刑场时，在她被武贵妃折磨得奄奄一息时，可曾有过半分？他的“心疼”，只给那个蛇蝎心肠的武氏！青月此刻提起皇帝，是提醒她帝王的恩宠依旧在，还是……在替武贵妃试探她的反应？
“陛下政务繁忙，不必为这点小事烦扰。”王雅凤淡淡道，抬手揉了揉额角，动作间带着一种真实的倦怠感，“本宫只是昨夜没睡安稳，有些乏了。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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