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4

百货大楼的黄铜吊钟敲过六点秋摘下沾着香水味的工作牌，指尖在 “苏婉” 两个字上蹭了蹭。玻璃柜台里的瑞士怀表还在滴答转，她对着镜面理了理鬓角，把碎发别进珍珠发卡 —— 这是上周在舞厅唱《夜来香》时，一个富商硬塞给她的，此刻倒成了掩饰耳后微型接收器的好东西。​

走出旋转门时，晚风卷着霓虹灯光扑在脸上。报童的吆喝声穿透车流：“看报看报！明家大少爷明楼明日任职汪伪政府！” 她脚步一顿，顺手买了份《申报》，报纸边缘的油墨蹭在指尖，像块洗不掉的灰。​

路灯下展开报纸，明楼的照片印在第三版，笔挺的西装衬得他眉眼锐利，标题用黑体字排得密密麻麻：“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林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混着油墨味的晚风灌进领口，她忽然想起两月前在机场，明楼说 “越是显眼的位置，越能藏住秘密” 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

“任务正式开始了。” 她把报纸折成巴掌大，塞进帆布包最里层，那里还躺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 —— 上周路过老铺子时买的，甜味早就散了，只剩点干硬的渣。​

街对面的黑色轿车里，明诚正拧开保温杯：“大哥先回家还是？” 杯盖碰撞的脆响里，能听见后座明楼压抑的咳嗽声。​

明楼捏着眉心靠在真皮座椅上，指腹碾过公文包上的铜锁：“先不回，大姐那一关难过。” 明镜最恨汉奸，去年家里佣人多说了句 “76 号办事利落”，就被她用鸡毛掸子赶了出去。他想象着姐姐响的模样，喉结滚了滚。​

“还有件事，” 明诚的声音沉了沉，“毒蜂抓了明台，送进了军统训练营。我怕……”​u

“这个疯子！” 明楼猛地坐直，膝盖撞在前方座椅背，发出闷响。毒蜂王天风的名字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 那人在黄埔军校时就敢用活人当靶，如今抓了明台，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花样。​

明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要找人把明台带出来吗？我认识训练营的看守……”​

“带出来？” 明楼冷笑一声，指尖在膝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王天风抓他，就是算准了我们会救。这是在逼我们亮底牌。” 他想起多年前在金陵女子大学的紫藤架下，王天风叼着烟对他说 “成大事者，至亲亦可舍”，那时阳光穿过叶隙，在那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

轿车驶过霞飞路，霓虹灯光在明楼脸上晃出斑驳的色。他忽然开口：“给训练营送批新枪，就说是‘特供’。让看守多‘关照’七班的明台 —— 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太舒坦。”​

明诚愣了愣，随即点头：“明白。” 他知道这是要让明台在磨砺中活下去，就像当年王天风逼着他们在暴雨里匍匐三公里，说 “能站起来的，才配拿枪”。​

林砚秋站在公交站牌下，耳后的接收器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假装看橱窗里的旗袍，听见明诚压低的嗓音：“…… 毒蜂行动诡秘，需让‘蔷薇’留意百货大楼周边可疑人员……”​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包带，帆布摩擦的声响里，半块绿豆糕的碎渣硌着掌心。王天风…… 原来你在这里。两月前春嫂提起他时，她以为这人早成了黄土里的一把灰，却没想会以这种方式撞进她的潜伏任务里。​

公交来了，人潮把她往前推。林砚秋最后看了眼街对面的黑色轿车，车窗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影，像株在暗夜里悄悄舒展枝叶的蔷薇。

回到家的林砚秋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年少时的誓言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不知还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