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倾泻在狼藉的工地上。杜蕙蹲下身，指尖抚过被锯断的锄柄，木刺扎入指腹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断口处整齐的切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绝不是意外。
"杜姑娘？"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杜蕙警觉转身，看见篱笆外立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是村里木匠的独子赵明德。
"赵公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杜蕙不动声色地将半截断锄藏在身后。前世被至亲背叛的记忆，让她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都充满戒备。
赵明德解下背上的粗布包袱："家父让我送些工具来。"他顿了顿，"听说姑娘的工具...遭了意外。"
杜蕙没有立即接过。她借着月光打量这个不速之客：二十出头的年纪，粗布短打掩不住挺拔的身姿，眉宇间透着与村里其他年轻人不同的精气神。
"令尊为何要帮我？"
"姑娘的设计图家父看过了。"赵明德解开包袱，露出几件精铁打造的农具，"他说若能建成，村里每年可多收三成粮食。"
夜风吹动包袱一角，杜蕙瞥见里面露出她丢失的堰渠设计图。
"这图..."
"那日见图纸被风吹到水沟里。"赵明德神色坦然，"家父说这设计精妙，连县里的工房师爷都画不出来。"
杜蕙心头微动。这图纸是她融合前世记忆所绘，确实超越这个时代。但更让她在意的，是赵明德说话时始终与她对视的目光。
"还有一事。"赵明德突然压低声音，"前夜我瞧见陈掌柜家的小厮在工地附近鬼祟。"
杜蕙瞳孔骤缩。陈记染坊是村里大户，与县衙关系密切。若他从中作梗...
"多谢告知。"杜蕙接过包袱，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手腕一沉。
赵明德弯腰从泥地里捡起一块靛蓝碎布："这是陈记独有的湖蓝色。"布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匆忙撕下。
杜蕙将布片收入袖中："明日我要去趟染坊。"
"太危险。"赵明德眉头紧锁，"陈掌柜与里正是连襟..."
"我自有计较。"杜蕙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前世商海沉浮的经验告诉她，商人最在乎的永远是利益。陈记染坊近日正要竞标官府的绸缎生意...
夜风骤起，吹熄了檐下的灯笼。黑暗中，赵明德塞来一个油纸包："家母做的炊饼。"
食物的香气让杜蕙胃部绞痛。她这才想起已两日未曾好好进食。纸包传来的温度，莫名让她想起前世冻死在雪夜时渴望的最后一缕温暖。
"为何冒险帮我？"
月光下，赵明德的轮廓镀着银边："三年前大旱，姑娘施粥救过家母。"他顿了顿，"况且...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杜蕙怔住。前世她确实在灾年施过粥，但那是为博贤名。没想到这一无心之举，竟在今生结下善缘。
"明日辰时，我在染坊后巷等姑娘。"赵明德的身影融入夜色。
杜蕙捧着尚有余温的炊饼，望着满地狼藉。暗处的敌人已经浮出水面，而黎明后的博弈，将决定她这一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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