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祈元王朝最年轻的将军居然会看上青楼女子。”
“听说还是个琵琶女?”
“哎对!虽说她长得不错,但她毕竟是青楼女子,怎么说也配不上季将军。”
“嘘!来来来,我告诉你们:那位青楼女子是楚国失踪的那位公主!”
“啊?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这种秘闻我们怕是听不得哟?”
话音未落,旁边一位白衣少年捏碎手里的酒杯,提剑缓缓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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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西楚与祈元爆发战争,西楚军呈现败象。
皇宫内,西楚王满目忧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西楚公主,感到头疼。
“芩儿,这场战争关乎亡国,你听父王的,你现在离开这里,跟着棋诏去祈元,找到季朝,他会保你的。”
“不!我不要!我是西楚皇室之人,怎能退缩?!”欧阳芩眼神透露出坚定。
“可是......”西楚王仍在犹豫。
“父王啊,你聪明一世,怎会想不到祈元早已派人在暗处包围了整个皇宫,你以为,我还能走的掉吗?”欧阳芩惨然一笑,“事到如今,再无反转余地,唯有,反抗到底!”
西楚王到底还是没有拗过欧阳芩,眼眶中蓄满泪水,“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你说的对,我西楚皇室,绝不投降!宁死不从!”
“是啊,宁死不从”西楚皇后一身劲装,走入御书房。
“皇后......你......”
“母后......你......”
“我西楚皇后从来不是什么弱女子,我愿为西楚战到最后一刻!”西楚皇后眼中迸发出丝丝恨意。
西楚王嘴唇颤抖道:“多少年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西楚会在我手上灭亡,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话毕 西楚王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喊道:“传令,更劲装!我西楚王欧阳詹,亲率十万大军与祈元王朝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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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云睫的广陵军攻破城门时,十九岁的欧阳芩正独自在刑台上弹奏琵琶,镇定自若,丝毫不慌张。
琵琶幽幽的声音响起,声色空灵,婉耳动听,似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云睫攻到刑场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身着素色丧服,席地而坐的女子,那双眼眸中透露出的光芒,宛如星辰闪烁,高高在上,无法企及。
云睫摇了摆手,让士兵都退下去,不一会,整个刑场就只剩下她和欧阳芩。
欧阳芩很配合地停止了弹奏,静静地看着她。
云睫:“想报仇吗?”
欧阳芩扯了下嘴角,淡然道:“你是让我杀了你吗?”
“你的家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可我不单想为他们报仇,还想为我的子民们报仇。”
云睫没什么表情:“你可以杀我,但你要有那个能力,如果你想杀我,你的机会只于三年后,而现在,你想活下去,就必须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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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睫派人将欧阳芩以擅长琵琶的女子的身份安置在了青楼,更名为林芩。
欧阳芩皮肤白皙,眼眸深邃,身材高挑。如此一女子在青楼从未住过寝,只因云睫。
云睫当年女扮男装混入军队,创下许多荣耀功绩,升为将军后,又因从火场中救了皇上一命,被封为广陵王。
在世人都在称赞她的时候,她坦白了自己是女子。从此,她便成了第一位女子异姓王。她率领的广陵军被称为“铁骑”,从无败绩。
没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从未有人走进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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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芩身处青楼却从不待客,逐渐广为人知,每天许多贵族公子来青楼,欧阳芩弹奏琵琶。
琵琶是楚国的皇室乐器,她从小便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身为公主,亦为楚国第一琵琶女。
此刻,她正于高台之上弹奏琵琶,孤傲的神情配上一身淡紫的衣装,冷艳而清冽,台下众人不饮自醉。
忽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了南宫皖的弹奏。
一匹棕色的马停在了青楼门口,马上下来一位军装男子,径直走到欧阳芩面前:“林芩小姐,季将军有请。”
“季将军找我?”
“是。”
“他找我?何事?”
“小人不知,但他令我加急送你去将军府。”
于是,欧阳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到门口,只有一匹棕色的马,并无马车。
欧阳芩扶额:“季将军这是想让我走着去?”
男子尴尬地挠了挠头:“稍等片刻,我去给林小姐寻辆马车。”然后他在周围绕了圈,小是没找到一辆马车……
欧阳芩:“……”
欧阳芩:“算了,你走着来吧。”
男子:“???”
欧阳芩将手中的琵琶递给他,纵身一跃,驾马而去,只剩下抱着琵琶的男子惊诧地立于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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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是何人?”将军府门口,欧阳芩被两名侍卫拦在外面。
“我是奉大将军之命加急赶来的,被你们拦在门外,怕为不妥。”欧阳芩道。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连忙去上报将军。
欧阳芩从马上跳下来,问剩下那名侍卫:“这匹马呢?牵到哪儿?”
“这可是你的马?”
“不是,这是来接我的那个人的马。”
“??”侍卫不明就里,道:“那你先把它拴在这儿吧。”
这时,先前那名侍卫跑出来,对南宫皖说道:“林芩小姐,将军在正堂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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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芩走进正堂时,不由得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画,英俊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古朴之气,一双深邃的眼眸,宛如千年古井,静谧却纯净,谁能想到他会是大内用剑第一人,祈元王朝最年轻的将军——季朝。
此刻,季朝带着一丝玩味看着欧阳芩,看得欧阳芩头皮发麻,缓缓张口道:“将军找民女何事?”
谁知季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什么珍稀物品吗?不能见?”
欧阳芩:“???”
“咳咳,”季朝咳了两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芩。.....季将军都调查我了还问我?”
季朝充耳不闻,“林芩?不错,悦耳”顿了顿,他又问道:“琵琶女不用琵琶?”
欧阳芩听笑了:“将军派人来接我,马车都没有一辆,我只能让您的下属受点委屈了呗,琵琶也在他那儿。”
“哦?你还会骑马?”
“略懂武术。”
季朝没再说话,摆手让周围的侍女退下去,又对欧阳芩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
欧阳芩迟疑了一瞬,走了过去。
刚走到季朝跟前,她就被拽了一把,跌进季朝的怀里。
季朝贴着她红透地耳朵说:“欧阳芩,你可让我好找啊。”
欧阳芩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季朝死死捏住。没奈何,只得保持这种姿势:“将军认错人了,小女子姓林名芩,并非将军口中之人。”
季朝冷笑一声,一把将她丢开:“欧阳芩,你还不想承认?这么多年我对你日思夜想,你却连我都忘了?”
欧阳芩摔在地上,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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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儿,你慢点!别摔着了!”
“咯咯咯,阿朝哥哥你来追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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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哥哥武艺好高强啊!好厉害啊!”
“芩儿如果想学,哥哥便教你一些防身之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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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父皇和棋诏叔叔给我们定亲了!”
“嗯,我也有一个小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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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阿朝,不可以,你不可以去,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
“乖,芩儿,我必须要去。我答应你,等我成为祈元王朝大内第一将军就来接你好不好?”
“那你一定要记得找我。”
“好,我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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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朝...?朝....?
“阿朝?你是阿朝?”欧阳芩的眼眸中闪着光,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一把抓住季朝的肩膀:“阿朝?!你真的是阿朝吗?!”
季朝还在生她的气,偏开头,冷声道:“才认出来?”
谁知欧阳芩却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阿朝,你知道吗?父王,母后都离我而去了……大楚亡了……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真的……好害怕啊!”这两年,若无心中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她,恐怕也早已不愿活在世上了。
季朝本来想跟她好好理论一番,但看她这样,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疼得难受,他将她脸上的泪水抹掉,认真地说:“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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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夕,云睫来找欧阳芩。
云睫:“你可想清楚了?”
欧阳芩:“没什么好想的。”
云睫道:“你与他成婚,你将不能再计划,也没有机会复仇。”
欧阳芩很浅地笑了一下:“何出此言?”
“若你真心爱他,你便不会因为一己私仇连累了心爱之人。”
很平静的语气,笃定的观点,欧阳芩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你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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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很热闹,满城百姓驻足路边,只为看那百里红妆。
季朝身着红色婚服,骑着白马在最前端,脸上挂着笑,似那空中上弦月,众人不禁感叹:如此一位男子会与青楼女子成婚。
欧阳芩坐在花轿中,身子轻轻颤抖,她一边期待这天,一边害怕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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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朝把欧阳芩压在身下,问道:“娘子可有侍寝经验?”
欧阳芩温声道:“此生既已认定夫君,又怎么会舍身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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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芩痛感袭遍全身时,季朝和她十指相扣。
她不敢叫出声,只得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她的手本就娇嫩,这一咬,立马就红了。
季朝见她没甚反应,刚撑起来就看见欧阳芩泪眼朦胧,咬住手不放,拨开她的手才发现掌心早已红透。
“怎的不发声?疼也不说?”季朝皱着眉问道。
欧阳芩喘着气,哑声说:“你会…担心的吧?”
季朝不回答,偏身咬住她的锁骨。半响,闷闷的声音传来:“下次用肯定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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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欧阳芩和季朝在院中赏月。
欧阳芩忽然提出想教季朝弹奏琵琶。
季朝:“???”
季朝:“不学,男子汉大丈夫,学这个有什么用?”
欧阳芩喝了酒,面色绯红,撒起娇来也得心应手:“就一曲嘛,好不好?”
季朝:“……”
她这样,他拒绝不了。
欧阳芩奏琵琶,琴声欢快,点星拂弦。
季朝有些发愁地看着那柄精致的琵琶,有些犹豫。终于,他拿了起来——
“阿朝!你弹错了!”
“阿朝!这个音不是这样的!”
“阿朝!你好好地学!”
“阿朝!你怎么那么笨啊!”
季朝:“……”
好不容易等季朝学会了,欧阳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鼻间滚落,季朝想伸手去接,却被欧阳芩一把抓住手腕。
经过如此折腾,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却依然看不透。
欧阳芩抓住他的手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阿朝,你记住,不论未来怎样,你都要走对你更有利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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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芩!你竟企图谋害朕?!”皇上使劲地拍了下龙椅,对正中央被五花大绑的欧阳芩吼道。
欧阳芩很平静:“陛下可能不知,臣妇现在很后悔没有干脆利落地下刀。
“放肆!”皇上把身旁婢妾手中的茶打翻在地,怒吼:“把季将军叫来!”
季朝不用叫,他就在后面的大臣队伍里,面色苍白。
半晌,身旁的文官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缓步向前,跪倒在地。
“季将军,令妻欲谋害朕,该当何罪啊?”
“陛下,臣…”
欧阳芩心头一跳,连忙开口,以一种嘲弄的语气对皇上说:“陛下还没认出来吗?本宫乃西楚公主,陛下起兵灭我大楚,试问,本官不杀你,杀谁?”
嘲弄的语气,致命的杀伤力。
季朝想开口,口舌却不受他的控制,他突然想起了欧阳芩说的那句话。
她说:“阿朝,你记住,不论未来怎样,你都要走对你更有利的那条路。”
这一刻,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想为她辩解,但他知道,他不能,为了她,他不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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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芩是亡国公主的事迅速传开,人们都来看她受刑。
她三千发丝散乱地披着,神色淡然,惟有那双眼眸充满歉意与不舍,在刽子手提刀的那一瞬间,她轻声说:“阿朝,对不起。”
[正文完.]
云睫视角.
没人知道我是楚国上任君王的私生女,这位君王的妹妹,也就欧阳芩的姑母。私生子嗣不会被认可,这是定律。
从小我便懂得,我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惟有我自己拼出一条路,才能走向高处。
我女扮男装潜入祈元军队,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军队于水火之中。
军队中的人都叫我疯子。我内心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没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若闯不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我要这条命有何用?
后来,我成了常胜将军,风靡于祈元。
也就是这个时候,季朝来了。
他与我当年相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没过多久便成了祈元用剑第一人。
后来,我一把火烧了皇宫,又以身入局救皇上,于此,我成了顺理成章的异姓王。
我思来想去,还是承认了自己是女子,令我意外的是,皇上似乎不在意。
有人通风报信告诉我,是季朝在帮我。
于是,我成了他的退路。
我率军攻入西楚大殿,到刑场时,看到了我的侄女,也就是西楚公主欧阳芩。她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一直认为公主都是娇艳,柔婉可人的。但她不一样。
她一袭白衣,容貌清美,星眸闪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被灭的是另外一个国家,与她毫不相干。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让她活下去。
我想看她怎么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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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她安置在青楼,没多久,传来了她与季将军订婚的消息。
我有些惊异,不过转念一想,季朝作为大楚棋诏之子,与她倒是相配。
不过她是亡国公主,而他现在是祈元王朝的将军,按理说,他们不该在一起。
我告诉她,她有仇要报,若她与他成婚,那她就没机会了。
但她说:“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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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芩被处死后,皇上想废掉季朝,他不吭声,似是未从打击中出来。
我对皇上说,季将军被亡国公主欺瞒,错不在他。
事后,他问我为什么帮他。
我说:“我不想她作出的牺牲白废。”
季朝将她葬在了将军府后院,日日对着她的墓碑弹奏琵琶。
琴声欢快,与周围的氛围不太搭。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弹奏这首曲子,但转念一想,这应该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牵绊。
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至此,尘埃落定。
[完.]
季朝视角.
我是西楚棋诏之子,自小便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有关西楚存亡的使命,这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带我去宫里见了西楚公主,那时的她只有三岁,圆圆的,粉粉的,我的心里好像多了一处柔软,让我为之触动。
再后来,父亲将我带在身边培养,教我察言观色,教我洞察人心。
我也渐渐和公主越走越近。
她唤我阿朝,我呼她阿芩。
十五岁那年,父亲与西楚王为我们定下婚约。
十七岁那年,父亲与西楚王商议让我潜入祈元王朝。
我想反抗,可是不行。
我身后是西楚,而西楚内有她在。
于是我假死脱身,只身一人前往祈元。
参军时,我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叫云睫。
他身上总有一股冲劲,像个疯子。
偏偏我很喜欢与他相处,可能是因为他阿芩长得很像。
时间过去的很快,我与他被分到了不同的军营。自此再无交集。
我们都在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后来,我以剑法闻名天下,陛下怕我对他造成威胁,将我留在京城,不让我带兵出征。
于是我成了所谓的“祈元大内用剑第一人”。
何其讽刺。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封秘闻,告诉我云睫是前西楚王的私生女,也就是现任西楚王的胞妹,阿芩的姑母。
那晚,我一夜未眠。
我决定了,我要让云睫,成为我的退路。
听到云睫要带兵攻打西楚时,我心下一紧,安排了几个死士去保护阿芩。
后来死士回来告诉我,阿芩被云睫带走了。
我心知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与阿芩相认的好机会。
辗转几这,我在青楼内找到了她。
彼时她化名林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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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我与她大婚。
那日,我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好像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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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贵女们的赏花宴中,皇上不知为何也去了。
也就是在那次,阿芩刺杀圣上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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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芩被处死后,皇上夺了我的兵权。
我觉得无所谓,本来也是有名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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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阿芩葬在了将军府后院,日日弹奏着她教我的那首曲子。
无尽思念,皆系曲中。
[全文完.]